过年的时候他在病院值班,大年初二才回家去看一看,想必聂东远不是不绝望的。连他身边的秘书都晓得,老板跟儿子的干系是一根弦,绷得紧一点,老板就不欢畅,哪天儿子松一松,老板的表情就能好些。
秘书跟着公墓办理处的人去刷卡交钱,聂东远坐在树下的石椅上歇息,聂宇晟拿着瓶矿泉水,沉默地打量着山上一层层整齐的墓碑。聂东远俄然说:“你打个电话,问问活检成果出来没有。”
张秘书脚步轻巧地走进聂东远的办公室,奉告聂东远,聂宇晟主动打电话来,说要早晨回家用饭。
从郊区赶回城里天气已晚,来不及吃晚餐他就去值班室交班,忙完一堆手续,才看到谈静站在走廊里等着他。
聂东远血压高,上山这么一点路,就已经走得气喘吁吁。他推开了秘书递上来的矿泉水,先把手里的花束放在了老婆的墓碑前,看着儿子,说:“都不让烧纸了,也不让烧香了,就给你妈鞠几个躬吧。”
换坟场是大事情。第二天一早,聂东远还带了个风水先生,跟聂宇晟一起去看坟场。这两年公墓的生长很快,聂宇晟每年腐败节都会来给母亲扫墓,以是他走在前头,一会儿就找着了母亲的墓碑。在当年,这里的墓穴算是很豪华的了,现在异化在一片凹凸整齐的墓碑中,变得毫不起眼。
“我叫他回公司来上班呢,病院有甚么好,累死累活,手术台上一站大半夜,能挣几个钱?早上看到他跟条死鱼似的,坐在椅子上就能睡着!”
“那他早晨有没有空?”
“我想去你妈坟上看看,公墓打电话来讲,有一批好的墓穴出来,我想给你妈换个处所,现在坟场跟市中间的房地产似的,好位置也越来越少了,此次就选个双穴的,等我死了,恰好跟她合葬在一块儿。”
张秘书赶紧说:“是气候太热了。”
阿谁秦阿姨是新换的家政助理,专门卖力做饭,做出来的菜很有点家常味道,父子两个都吃了一碗饭,喝汤的时候,聂东远俄然说:“你明天上夜班?”
“对不起,我忘了。”
聂宇晟“嗯”了一声,聂东远说:“换个班吧,明天陪我去一趟郊区。”
聂宇晟不由得昂首看了聂东远一眼,餐桌吊颈着一盏灯,因为灯悬得低,以是照着聂东远灰白的双鬓,清清楚楚映出额头上的皱纹,另有沉重的眼睑,毕竟快六十岁的人了,再不平老,也已经老了。
“听懂了没有?
“回家用饭老是功德。”张秘书腹诽,小聂已经是个那样的脾气,这老聂更是揣着一肚子的三十六计,儿子不睬他吧,他不欢畅,儿子肯理他吧,他又感觉有诡计。这爷俩过得比谁都累。不过他是夹心饼干,只能两边说好话,“小聂再倔,也是孙悟空,翻不出您掌心。他玩甚么花腔,早晨您听听不就得了。”
电话那头半晌没有人说话,他本来觉得是打错了,正筹算挂掉,俄然听到一个游移的声音:“聂大夫……”
他老是风俗性地在最后问上一句,谈静低垂着视线,悄悄点了点头。
他不肯意多看她一眼,只是说:“出去谈吧。”
“多子多孙我也不希冀了,不竭子绝孙就不错了。”聂东远做决定极快,指了指那块墓穴,“就这个吧。”
聂宇晟夙来沉得住气,这时候也被吓了一跳,不由得转过身来,看了父亲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