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出了天牢本筹算回府,想了想,又递了牌子入宫面圣,刚踏入御书房筹办施礼,就见天子黑中泛蓝的眼眸直勾勾看过来,终究逗留在她指尖上。
干脆慌乱中他想到了过门没多久的新夫人,想到她那铮铮傲骨与凛然正气,不免精力大振。是了,夫人早就分了府的,还说要另辟一侧正门,另挂一块牌匾,如此,赵家的命数就不是系在他一人身上,还挂了二弟的名号。镇北侯垮了,二弟还是堂堂征北将军,周天如何着也得给他几分薄面。
赵陆离早已闻声此起彼伏的求救声,心知定是家人来看望本身,已站在门边引颈了望。他万没推测叶老爷除了帝师弹劾的三十二条罪行外,另犯大小罪孽无数,且还牵涉前朝皇子与薛贼,又暗中谋夺皇室宝藏,当真是欲壑难填,胆小包天。
前去廷尉府自首以后他才传闻这些事,当即就惊出一身盗汗,又闻带队搜索藏宝图的将领乃周天,更加感到绝望。原只是为“亡妻”母族尽一份心力,却不想竟把横殃飞祸带给家人,倘若他们出了涓滴忽略,他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既当不了好夫君,亦做不了孝敬儿子,更不是合格的父亲,他还活着干甚么?不如一头碰死在牢里!
她们挤在一所缧绁内,皆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本还光鲜的布料现在已染了斑斑血迹,看来曾被用过刑。宋氏描述最为惨痛,外层的衣裳已被剥除,只穿戴一件浴血单衣,奄奄一息地躺在角落,脸颊方向过道的方向,目中神光已散尽,唯余暮气。
穿过狭小而又暗淡的过道,绝顶便是开阔的地宫,四周墙壁凿出很多隔间,用铁栅栏围住,每一个隔间都关押着犯人,或一二人不等,或数十人之多。还未瞥见爹爹,赵纯熙和赵望舒就先瞥见了昨日被带走的刘氏、宋氏等人。
关父欣喜道,“你若真能改过,也不枉依依里外筹划,担惊受怕一场。今后我便看着你如何表示,倘若再犯浑,我关家头一个不饶你。好了,你们一家人可贵团聚,便抓紧时候说会儿话吧,我稍后有事要办,不得不先行一步。老夫人请。”他彬彬有礼地冲老夫人作揖。
“娘,甚么是磨镜之好?”赵望舒傻不隆东地扣问,却被自家姐姐捂住嘴,狠狠瞪了一眼。
她做不到对一群尚且无辜的人脱手,何况此中两个还是半大孩子。如果真能不顾道义、落井下石,她与叶家人有何两样?为了仇恨而断送知己,乃至丢失赋性,自甘出错,她如何对得起关家家声?如何对得起祖辈遗训?又如何担起“问心无愧”四字?
他怎能如此胡涂?如果没有夫人,恐怕把统统亲族都害死了!
关父还是头一回瞥见风格如此狂放不羁的女子,夙来淡定的神采都有些绷不住,纠结好久才朝女儿看去,欲言又止。老夫人亦难堪不已,一会儿低头咳嗽,一会儿昂首望天,一会儿又转过脸盯着长公主形似男人的背影猛瞧,直到她消逝在转角才吐出一口浊气。
赵纯熙和赵望舒涓滴也不勉强,齐齐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噙着泪喊“娘”。老夫人欣喜至极,连带的对赵纯熙的恶感都消去很多,口里不竭呢喃着“知错能改良莫大焉,破镜亦能重圆”等语,泪珠汩汩而落。
关素衣头一次体味到手足无措的滋味儿。她甘愿这家人像上辈子那般冷淡她,冷待她,乃至毒害她,也受不了他们诚恳诚意地悔过,殷勤热切地靠近。她能辩白至心冒充,因而也就更加难堪。
本来分府不但是为了抛清叶家人,还为了制止有能够招致的灾害。她当时不就警告过他吗,说叶家女眷也有能够涉入案情,让他从速把人送走。但他却一意孤行,终究扳连了家中长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