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快七点了。
阿禾。
容历严峻地僵了手:“那里不舒畅吗?”
他守了她一夜,不断地吻她眼角的泪。
“是我。”他俯身,伸开手抱她,“阿禾,是我来了。”
“阿禾,我们降了好不好?不要大楚了,我不要大楚了。”做个昏君吧,为了她,做吧。
她想抬手擦掉他眼角的泪,却一点力量都没有,残喘吁吁地训他:“你是一国之君,哭甚么?”
容棠忍着猎奇心,回了饭桌。
“阿禾。”
“容历。”
将军坐在竹席上,支着下颌,举到了嘴边的壶口里,清酒顺着往下贱,滴滴答答。
容历立马说:“我听的。”只要她不哭,他甚么都依着她,“我听话的。”
副将掀了帘出来,劈面而来的酒气浓得让人压抑,她上前去,轻唤了两声。
容昼清解释:“爸,容历不吃,他媳妇还要吃。”这个点就把人女人拐进房,像甚么话!
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找不到话说了。
“阿禾。”
容菱:“……”
凉州一役,设防图泄漏,三万凉州守军全军淹没,他单枪匹马破了城,给她杀出了一条血路。
容历被她这个模样吓到了:“你如何了?应我一声,嗯?”
她是定西军的主帅,是大楚的一品大将军,即便在父亲的葬礼上,她也没如许哭过,像个被丢弃的孩子。
老爷子的好表情刹时没影没踪了,语气非常恨铁不成钢:“你们如何这么快?”他瞅了瞅容历,感喟:诶,中看不顶用啊。
“阿禾,”他贴着她的唇,“历亲王府还没有王妃,等我可好?”
他不怕死,不怕被鄙弃。
容老爷子朝楼梯口瞧了瞧:“如何了?是不是吵架了?”如何眼睛都红了。
容棠安抚操碎了心的老爷子:“哪有吵架还抱着不放手的,放心,豪情好着呢。”
“这也不可,那也不可……”
容历偏不让,捧着她的脸:“是不是?”他声音有些沙哑,洋洋盈耳,“阿禾,你奉告我,你欢乐我吗?”
她的眼眶一点点通红。
万里黄沙被夜里的风吹得漫天飞散,西北的沙地日夜温差大,一到夜里,阴寒砭骨,已经是后半夜了,将虎帐帐的油灯还亮着。
那标致的人儿把她抱在手里的酒坛子抢了去,和顺地喊她的名字。
周琼一役,她领八万定西军,大破燕军。
她哭得更凶了:“容历,我可不成以不懂事?”
萧荆禾点头不肯:“再抱一会儿。”
她睫毛抖了抖,不出声,低头躲开他的目光。
脸上,一只手覆上来,冰冰冷凉的。
容昼清:“……”
她展开眼,迷离地看去,油灯昏黄的光里,有一幅极美的面庞。
将近十年,她守着大楚的子民,守着她的王,交战疆场,有胜,也有败,大大小小的伤,受过无数次,脱了衣服,是一身伤疤,没有一寸女子的冰肌玉骨,满是疆场打磨后的伤痕累累。
容历伸手,抚她的眉眼,那边有一道半指长的疤,是客岁在疆场伤到的,只差了一厘,差点眼睛都要废了。
她揉揉眼睛,七分醉意醒了三分,盯着灯下的人:“莫不是醉了,竟做起梦来。”
“将军。”
她回了神,站在木梯上,摇摇欲坠,手里的葡萄滑出了手,她朝后,倒下去。
她没有力量点头,眼睫一眨一眨,然后有力地垂下:“我不死,我会撑着,大楚还需求定西将军,你也需求。”
阿禾。
容棠在楼下喊:“晚餐好了。”
因为萧荆禾哭红了眼睛,容历便带她上楼了,从刚才起,她就一向抱着他,一下都不肯放手,恐怕一放手他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