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郎一愣:“如何个不难堪?”
潘弓足冷静地听着,直到武大郎说得口干舌燥,言语中再无新意,最后连旧意也一再反复,这才渐渐地开口道:“大哥,这些钱来得不难堪!”
潘弓足恨恨隧道:“蠢材!蠢材!也不知你是真胡涂,还是装胡涂?非要逼老婆亲口说出来,你好对劲吗?我要说的是――他图的是你的屋里人!”
就是在明天早晨,他酒酣耳热,出了狮子楼,挑起炊饼担子,脚下生风一口气跑了家去,一起上也不知回了多少次头,在街巷的犄角旮旯也不知运了多少次气,无它,他的炊饼担子里放着二百贯钱,他武大一辈子也没亲手缉捕过这么多钱――他怕人抢。
但是――想起浑家潘弓足昨夜的话,武大郎热血沸腾的心又蓦地间冷了下来。
潘弓足一边伸手去炊饼担子里摸钱,一边挖苦武大郎道:“胡涂桶!清河县中便是大家都被请去吃酒,也轮不到你这不成材的……哎呀呀!我的天爷爷!”本来是那妇人一把摸到了阿谁脑满肠肥的褡裢,拿出来一扯开就被晃花眼了。
一个要进,一个不敢让进,就此隔着一重门支撑起来。武大郎身边揣着二百贯的身家,自发在这黑夜里多呆一刻,便多一刻的伤害,没何如,只得将常日里只要你知我知的私密话说了几句,潘弓足啐了一声,这才开门放他入去了。
武大郎愣怔了半天,才说道:“若恁的,任凭大嫂作主便是了!”
武大郎忍耐半天,为的就是要看自家娘子大惊失容的模样,真看到了,只喜得贰心花俱开:“大嫂休要谈笑,这是你男人凭本领挣来的!”
谁知这一声却让门内的潘弓足留了心,恐怕是甚么浮lang后辈冒充武大来骗门,这妇人一反手抄起洗衣服时捣衣用的木槌来,隔着门冷冷地问:“你是哪个?”
看到武大郎低头不语,潘弓足又道:“自从我嫁了你,三天两端,便有一众奸滑的浮lang后辈到门前薅恼,这两日虽说没了声气,安知不是他们在安插甚么大算计?安知不是那西门庆要借着甚么地府还魂、甚么地厨星的由头,摆布了你,兼并了我?他又和知县相公交好,到木已成舟时,旁人也只好白看他两眼罢了!这世道,那里还能希冀跳出甚么荆轲聂政来帮你打抱不平?”
道君天子无方略,荆钗女子有奇谋。要知西门庆去与不去,且听下回分化。
“啊!”武大郎一屁股坐到了楼板上,“这……我观那西门大官人眼神甚正,这个不成能吧?”
武大郎赔笑道:“大嫂休恼!本日却不是我本身买酒吃,是有人请我!卖炊饼的钱一文很多,都在担子里做着镇守使者,不信你数数看!”
活着上活了快三十年了,除了自家的亲兄弟武松,武大郎向来没有在其别人眼中看到过如此暖和的眼神。这些天不但让他碰上了,并且这双眼睛的仆人还象慈悲救苦的神仙一样,将他从之前黑茫茫不知那边是绝顶的苦海里捞了出来,现在清河县里提到“武大郎”三字,谁敢再下眼睨之?
“他正个屁!”潘弓足骂了一声,恨恨隧道,“王乳母都跟我说了,那西门庆被应花子、孙寡嘴一干小人勾挂着,竟日家在清河县的娼门里混,人家都说他是‘岭上老虎,岭下西门’,和景阳岗上大虫相提并论,他能正到那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