玳安急道:“甚么正术邪术的,还不先去禀报夫人?这等气候坐在冷风口里,若再迟一刻,便冻也冻出弊端来了!爷现在那模样古怪得很,我们做小的是不敢轰动的,看来只要请夫人去救驾了。快去快去!莫忘了把爷的大毛衣服抱两件出来,你本身也穿和缓些!”
小玉和玉箫也胡乱拣称身的皮衣穿了,戴了昭君套,抱了西门庆一件宽广的双皮面里外发热大褂子,月娘唯恐不敷,又多拿了一条羽纱面狐狸皮里子的鹤氅,一行人这才急仓促撵狼一样直奔后园而来。
到了梅林亭前一看,却见西门庆还是端然于亭中,比那神龛里供着的佛爷爷还要坐得安稳些。月娘来的一起上慌镇静张,到了这时,反而沉着了下来,悄声问玳安道:“阿谁赤足的羽士呢?”
昨日才别神仙友,目前又见是非人。却不知来人是谁,且听下回分化。
又一招手,把冻得跟冰猴一样的玳安叫过来叮咛,让他带世人去前面厨房,让灶上做些好吃好喝的,都暖暖身子。谢了爷的恩情后,玳安带着大师去了。
月娘听了,心中又是甜美,又是好笑,一边把皮褂子往西门庆身上披,一边数落道:“你呀,就是丈八的灯台,照得见别人,却照不见本身!你看看我穿的是甚么?你穿的又是甚么?你怕我受风,就不怕本身受寒?若生了病,起不了身,让那些粥棚药棚的贫苦人家又希冀谁去?”
梅林外亭中,西门庆端坐低头,竟如泥塑木雕般一动不动。叶知秋吟诵声垂垂远去,他也是听而不闻。
被夫君如此密切,月娘又羞又喜,但想到中间另有家人丫环,急得拍着他的肩膀连声道:“还不放我下来?大庭广众之下,成甚么模样!”
一阵北风吹来,西门庆俄然觉悟,顿时携了月娘的手说道:“这里不是说话之所,月娘,我们回房,我详详细细地说与你听。”
月娘一边数说着,一边用手去摸西门庆的额头,只感觉触手冰冷,忍不住心疼,持续数落道:“你便是要想事情,坐在书房里,有多少事情不敷你想的?何必跑到这四周漏风的亭子里来发楞,若让外人听到了,岂不说你胡涂?”
西门庆跌足道:“唉!可惜!可惜!叶道兄传了我九字真经,让我悟通了多少事理!我还没有好好当父老的敬他,他恰好又走了!”
睡到半夜,西门庆俄然惊醒,一身都是盗汗,暗中当中,仿佛床顶上有一双眼睛正在看着他,倒让贰心跳了半天。厥后,还是冷静地念着叶知秋“勿欺心,勿妄言,守廉耻”的九字真经,这才又昏黄着睡着了。
风中,有明朗的吟诵声传来:“……井蛙不成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成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曲士不成以语于道者,束于教也。今尔出于崖涘,观***,乃知尔丑,尔将可与语大理矣……”
正踌躇着要不要将皮褂子披到他身上去,西门庆俄然展开了眼,对她微微一笑。月娘心中一紧,颤声道:“官人,你,你没事吧?”
月娘已经号准了西门庆的脉,晓得他夙来是个刚愎自用的,等闲的话也听不出来,是以就把粥棚药棚搬出来压他,公然,一席话说得西门庆帖然无词。
月娘羞红了脸,只敢看空中,听到西门庆问起叶知秋,便“哼”了一声道:“这时候才想起叶道兄来了?你坐在这里凡人不睬的,人家叶道兄那里受你这败兴儿?早就一拂袖子,走了个闲云野鹤了!”
月娘点点头,悄悄抱了西门庆的皮褂子走入亭中,却见西门庆低头瞑目间,皱着的眉头垂垂舒解,脸上也渐渐泛出一缕浅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