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悄悄在红绸上滑过,蔡京悠然道:“小模糊于山,大模糊于市,但真正之隐士,实为隐于朝才对。身在朝中,如搏lang钱塘潮头,其惊心动魄,砥砺精力处,倒是别具一功。老夫浸yin此道数十年,深心有感,是以本日交浅言深,向星主进一言——若星主欲出世修行,何不入宦海,掌朱印,明白宦海风云气象,岂不是人生之快事,历世之抽芽?”
待坐定后,蔡京便问道:“西门星主,这天星转世之事,老夫倒是孤陋寡闻,你何不细细讲来,一开老夫茅塞,亦属平生快事。”
转头又对西门庆笑道:“老夫生来心软,当着星主高朋,便宽宥起下人来,倒叫星主意笑了。”
这番隐意,蔡京那里能听得出来?他本年年已六十五岁,固然精力未衰,还能在政坛上呼风唤雨,但老年人的那一点昏愦,还是渐渐地袭上身来。此前切身领教了西门庆谶言的奇异,本日又见西门庆豪气勃勃,威风凛冽,早有几分欢乐,再听到他声音明朗,言语谦逊,更是兴头起来,便满面东风道:“我虽为太师,但你亦是天星,你我名无统辖,干脆各安其位,何必客气?不如清算情怀,且尽本日宾主之欢,甚么功名利禄,临时便忘了它吧!”
蔡京体贴道:“星主有所不知,我大宋法度,最怕有人借着甚么天文谶语,来行那含混之事。星主此时,早已名震山东,便是东都城中,也闻大名久矣,只怕连我大宋官家,也听过你的姓名了!”
西门庆一听,不免大吃一惊!这恰是:
蔡京笑道:“有那歌舞神仙女,风骚花月魁的李师师,早已将你那痛挽红颜知己的娶鬼故事,编成话本,说了唱,唱了说,现在早已流行东京,便是传播天下,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入官家之聪耳,又何足为奇?”
随后,西门庆便鼓起三寸不烂之舌,将那西纪行之幽冥气象、封神演义之洞仙标格、邪术门豪杰无敌的天国城范围、烟雨江南的尘缘气度,各取此中之精华,中西合璧揉合融炼为一炉,更以单田芳先生的评书艺术论述出来,其跌宕起伏处,只听得蔡京如痴如醉。
世人一惊之下,这才神魂归窍。翟谦顿时跪下,哭丧着脸道:“老爷,云峰在高朋面前失礼,罪该万死!请老爷惩罚!”
蔡京俄然话锋一转:“星主本日虽名高,但你可记得苏轼那一句高处不堪寒?你的性命,现在已在指顾间了!”
听到如此消息,由不得西门庆不目瞪口呆。
“那里那里!”西门庆拱手道,“本日太师府厅堂中这一段故事,若无翟管家这一失手,岂不显得失容了很多?这一记尘麈之失,可证历事之奇,可证民气之善,是非有不成的。”
君子名高人易忌,豪杰质洁世同嫌。却不知西门庆有何性命之忧,且听下回分化。
蔡京笑道:“莫管他历世历劫,星主必定要饱尝这人间百态,方能彻悟这平生。届时明本心,归真性,飞升太虚,重入仙班,倒是远胜我等凡夫俗子了,说来岂不令人羡之?”
西门庆笑道:“既然如此,小人恭敬不如从命。”当下把椅子再往下首搬了一搬,这才坐了下来。
西门庆惊诧道:“这个……不会吧?就算小人略有些浮名,怎能上达天听?”
西门庆叹了口气,点头道:“太师高抬了,说是历世,不如说是历劫。”
到了厅堂中,蔡京便叮咛摆布,看个座儿来,请西门庆落座。
蔡京顿时把西门庆那句“可证民气之善”揽到了本身头上,抚掌道:“恰是!恰是!星主之言,至善也!本日星主舌动相府,云峰掌落拂尘这一段嘉话,老夫少不得是要记在条记上的,待百年后发行于世,也可让世人晓得,本日这一则风雅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