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九知府为了根绝那不胫而走的儿歌,只怕来看的老百姓未几,是以放开了法场四周的戒严,只见那江州的百姓和一些耍蛇要饭的、推车挑担的、行商贩货的、使枪棒卖药的都乱纷繁挤来,摩肩迭背,围得个法场水泄不通,何止一二千人?蔡九知府看着,心中好生欢乐,拈着髯毛向身边伺侯的黄文炳笑道:“莫不是如此阵容,朝廷那边,怎见得通判的大功?”
早有陈小飞、白胜飞抢到定魂桩前,踩着满地的鲜血碎肉,也顾不得肮脏淋漓,陈小飞便背了戴宗,白胜便背了宋江,二人打个唿哨,回身就走。欧鹏、马麟、陶宗旺、李立带着一众黄门山喽啰、揭阳岭伙家、穆家庄庄丁,在四周遮绕庇护。欧鹏是军班后辈出身,一张铁胎弓挽开了,弓弦响处,抢上来的官兵纷繁应弦而倒,就有命好扑到近处的,在马麟的两口赤铜刀之下,好运也要用尽,只能乖乖受死。
监斩官蔡九知府便发威道:“斩讫报来!”听得知府相公这一声叮咛,宋江、戴宗身边的公人们便来给他们开枷,拽住二人刷了胶水的头发,将他们揪翻在定魂桩上,抻长了脖子骨,好待下刀。两个红衣刽子各饮一碗壮胆酒,掣起背厚刃薄的鬼头刀在手,斜斜往肩膀上一担,一口气深吸间,却似抽干了四周的喧闹,四下里数千人众,俄然静了下来,鸦雀无声。
话音犹在耳,就听半空中一声大吼,有一条虎形黑大汉,从十字街口茶坊楼上直飞下来,手中两柄大斧摆布开弓,早将两个红衣刽子借势劈成了四片,鲜血脏器,披离在他赤条条的身躯之上,便如替他披上了一件红莲战袍普通。
守在法场四周的官兵见势不妙,有些手脚矫捷的弓手便要弯弓搭箭,手刚探到箭壶里,早有等待多时的暗箭闪电般飞来,中者立毙。众兵士正不知所措间,人潮中百余条男人溯流而上,手舞朴刀,口衔利刃,旋风般直抢过来,更有人或弓或弩,箭无虚发,有很多兵士竖起长枪想要搠兵士衙役丛中杀得正紧的李逵,都被他们射倒了。
那秀才念诵的声音,有如催命的丧钟普通,听得宋江更是丢魂失魄,委靡不振。黄文炳远远看着,心头嘲笑:“这黑厮,我倒也多听他名字,却想不到竟只是这点儿胆量——凭你也想‘血染浔阳江口’?凭你也配‘敢笑黄巢不丈夫’?嘿嘿!即使时无豪杰,也没有使你这竖子成名的事理!你这厮既然不安份,便借你项上人头,铺我宦海门路,异日我黄文炳真能秉政一方,为万民做些善事之时,我不会忘了在中元之日,给你和这位戴院长烧一柱安魂香的。”
西门庆一行人走了,沉着的宝库里只剩下蒋敬一小我,墙壁上的火把光焰伸缩,映照得呆立的蒋敬脸上明暗不定。过得很久,蒋敬渐渐举手平心,深深抱拳:“彼苍在上!从今以后,蒋敬愿为四泉哥哥效死!”
那边厢李逵杀得鼓起,一旋乱披风横扫畴昔,只见血雨纷飞,洒开一地朱砂,也不知凝红几世?正砍到手顺间,俄然感觉斧上一空,厉目一扫,却见四下里早已没了完整的活人,倒是那监斩官的马前,围成了厚厚的一个蛋,把那蔡九知府象个球一样庇护了起来。
说时迟,当时快,两个红衣刽子的鬼头刀将举未举时,却听人丛中,“嘡嘡嘡!”俄然有锣声清脆!
蔡九固然魂飞天外,他的宦海赋性还是令他把回话说得滴水不漏:“本府身负监斩重责,岂容临阵脱逃?”
黄文炳笑道:“大人在江州,正如那高悬的秦镜普通,甚么邪祟照不到了?这些跳梁小丑,即使没有门生着力,以大人的慧眼,也早定鉴他们了。反倒是门生画蛇添足,抢了大人的功绩,惶恐!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