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冲听了,气满胸膛,横眉道:“四泉兄弟此言差矣!你当年为救打虎豪杰,一骑千里,散尽万金,风尘驰驱,不觉得苦,是以江湖上豪杰都服你的义气——本日如何却为了一介繁华,反倒弃兄弟于不顾,却替这万民公贼摆脱起来?高俅这奸贼,鼠窃高位,祸国殃民,好事做绝,落尽骂名,天下人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方足称愿——现在别人已落荡,铁已落炉,四泉兄弟合法一整胸中杀气,为全天下除此恶疾才是!如何反待其如上宾?敬其如父母?若高俅奸贼活下梁山,聚义厅前那面替天行道的杏黄旗,留之何用?留之何用?”
西门庆便斟起酒来,正色道:“太尉大人容禀——鄙人本是清河良民,安敢背叛天朝,与朝廷里众位贤人作对?皆因为义气上头,犯下重罪,不得已,只好暂借这水泊安身。常言说得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吾等虽身在草泽,但都心胸忠义,个个都怀攀高接贵之人,报国安邦之志,只恨天颜远隔,真真是雾失楼台家安在?月迷津渡梦未通,与天朝两下里隔阂,方才生出这很多事非来,到本日直弄到兵戎相见,良可叹也!本日幸得太尉大人来临于此,吾辈真如拨云见日普通,万望太尉悲悯,救拔吾等深陷之人,得瞻天日,俺们弟兄如有寸进,从现在骨铭心,誓图死报!”
高俅谨慎翼翼地问:“西门公,你说这些话,却不是谎我?”
去了亲信大患,高俅这酒喝得更加痛快,一时候宾主尽欢。西门庆殷勤把盏,高俅本是酒色之徒,酒兴一浓,便不由得猖獗起来——本来斜签着的屁股也渐渐坐正了,彩虹一样弯着的腰也垂垂矗立起来,与西门庆说话争讲的语气中,倨傲之苗也是如春园之草,不见其生,却时有所增。
林冲恍若不闻,只是双目喷火,盯住了高俅道:“高俅!我来了!奸贼!可还认得我林冲吗?”说着大踏步上前,那气势似要把人碾碎普通。
西门庆勉强笑道:“林冲哥哥休怒,我这么做,也是为我们梁山好罢了。放着太尉大人这条门路不去追求,老是蜗居在这水洼子里,岂不是傻了?林冲哥哥是梁山元老,这盗窟高低,无不渗入了哥哥的心血,本日恰是它鲤鱼跳龙门的时候,哥哥如何能因私废公、以小失大?听兄弟良言相劝,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吧!世上多少人虔诚信佛,每天茹素,每天念佛,每天修炼,每天苦行,真是旷日耐久,路途漫漫,却也一定能成正果。但是对林冲哥哥你来讲,悟道就在你一念之间——常言说:放下屠刀,登时成佛——放下屠刀,真是快速之极,便利之极,实惠之极!这类登时成佛的便宜,打着灯笼满天下去捡,也不必然捡获得呢!林冲哥哥,机不成失,失不再来,为了登时成佛,也请你本日高抬贵手吧!”
当下鲁智深和杨志都站了起来,号召道:“林教头,你来了?”
宴会厅中吆五喝六正热烈时,忽听厅外一阵大乱,然后有一人旋风般卷进厅来,世人未睹其面,先觉到一股好大杀气,一惊转头间,却又心中了然——本来来人非别,倒是与高俅有深仇大恨的豹子头林冲!
西门庆想的是收伏王焕,这位老将有勇有谋,御兵有方,是可贵的将才。可惜事与愿违,老将军被阵前迫降,却宁死不辱,取义成仁,固然兵不血刃搞定了官军最后的抵当力量,但西门庆心上却没半分欢畅,只不过他现在养气工夫更深了,固然内心惦着十捌玖个过子,但向着老将军尸体拜奠完起家以后,他面上还是淡淡的,法不成知,则威不成测——此“法”非“法律本身或法律履行过程”,而是人脸上口鼻处的纹路,此中奇妙,本身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