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沂水县城,就象是一头年老的怪兽,无精打采地蹲俯在中秋的月光里,西门庆带着杨林从这只怪兽身边飞掠而过的时候,乃至能感受获得这只怪兽身上披收回来的衰朽的腐臭味儿。
西门庆心中一动,暗道:“莫不是那黑旋风李逵背着老母来了么?”想到此处,便号召道:“杨林兄弟,你来看,那是一小我还是两小我?”
西门庆向这片俗世投去了最后的冷冷一眼,然后号召着杨林进了沂岭的深山老林中。
走得片时,待西门庆再跳上一棵松树,往下方看时,却暗叫一声不好。本来是那老婆婆孤零零一人,正坐在这处山坎下松树边的一块大青石上,李逵却不见了踪迹。
等二人从坡坎上冲下来的时候,相互对望一眼,都是苦笑。这一番固然抄了近路,但身上的衣衫,却都被坡坎上的葛针波折扯得条条缕缕,就算和江湖上的丐帮弟子站在一起,也定然是相互辉映,一时瑜亮。
西门庆又道:“诗仙李白曾有一首《僧伽歌》中写道:‘此僧本自南天竺,为法梵衲来此国。’韩愈亦有诗:‘僧伽后出淮泗上,势到众佛尤恢奇。’可见唐朝之时,大圣僧伽名誉之盛。他圆寂于泗州后,泗州建起了僧伽塔来记念他,淮北山左,多有供奉僧伽为主神寺院,民风所至,就连这沂岭之上,竟也有这么一座祠堂。”
抬眼看时,却见面前的老母发若三伏雪,鬓赛九秋霜,一张七纹八皱的老脸上,一双浑浊的眼睛暗淡无光,看着就是一脸的苦相,令人恻然生悯。西门庆心道:“幸亏来了,不然明晓得这不幸的老太太要葬身虎口,却故作不知,岂不违了叶知秋叶道兄‘不欺心’的教诲?”
香炉翻倒,井架倾斜。门前石阶长苍苔,堂上木窗生霉菌。左塑酒保,头顶鸟巢做乱发;右雕保护,身披蛛当衣裳。金刚丢脑袋,不见严肃;伽蓝缺瞳人,怎施法力?光辉只在往时,崩坏且看眼下。
杨林点头。二人出了泗州大圣祠堂,悄无声气地向着李逵母子迎了上去。
走到岭头上,远远瞥见火线有个庵儿,西门庆和杨林攀藤附葛,上到庵前,推开门一看时,倒是个泗州大圣祠堂。西门庆便道:“兄弟,我们且在这里歇歇脚。”
西门庆听了笑道:“或许是,或许不是,谁晓得呢?不过就算是僧伽大师本身埋下去的,又如何?这位僧伽大师为人不坏,他在泗州讲经说法,官方更传说他斩妖除魔,能用杨柳枝拂伤患治病,有仁爱于民,因而处所人等都尊奉他为大圣僧伽和尚,公众俗称为‘泗州大圣’。”
这山中门路却分歧于高山,站在岭头上时固然居高临下看得清楚,但迎头走起路来的时候倒是回旋来去,相互间隔忽远忽近,连李逵母子的身影,也是时隐时见。
杨林外号锦豹子,轻功也非常了得,在山林间纵横腾挪,更是得其所哉,当下紧紧跟从了西门庆,直往坡坎下冲了下去。
西门庆歉然道:“这个倒是长辈的不是了!”
西门庆笑道:“今后遇事,多多考虑便是。你我且从这里下去,迎一迎他们母子吧!”
西门庆点头道:“恰是!若撞破了,官府四下里追捕起来,便是你我无事,但铁牛大哥的老母如有个三长两短,却叫我们心下如何过意得去?”
李母便嗟叹了一声,怆然道:“也罢了!俺老婆子是个薄命的!夫在从夫,夫死从儿,既然俺儿要背俺黑天里过岭,那另有甚么说的?尽着走路便是!有虎无虎,也不消计算那么多了!”
月夜的沉着中,俄然传来虎啸之声,深思中的杨林矍然一惊,跳了起来,和西门庆对望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