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门旗开处,史文恭抢先出阵,金盔银甲,跨下一匹朱龙马,马鞍鞒后走兽壶里密排着鹊画弓和雕翎箭,掌中掣一条朱缨丈二枪,鸟翅环得胜钩上还备挂了一杆方天画戟,催马卷地而来后横眉一喝:“曾头市史文恭在此!谁敢来与吾决一死战?”
里手一脱手,就知有没有,林冲目睹史文恭虽只是长枪一颤,但其间劲、势、功、力、精、气、神,无一不是灿然大备,看着平平无奇,但要练到这般无半分瑕疵,资质稍差之人积一世之功也一定能够,以是才叫“月棍年刀一辈子的枪”啊!
当动手中朱缨枪一颤,使半势“苍松迎客”,朱缨放开时,幻出无数朵红花,眩人眼目。枪花光辉中,史文恭喝道:“林教头,此前多闻你豪杰名字,本日相见,幸何如之?便请上前见教!”
史文恭缓缓道:“罢了!起来吧!梁猴子然是人才浩繁,又有那西门庆居中调剂,要想取胜,谈何轻易?方才诸君俱已经心极力,那就是了,毕竟胜负乃兵家常事,不必过于在乎。只是——眼下我方连失数阵,梁大人脸上须欠都雅。说不得,只好由我切身出战,去煞一煞梁山的气势吧!”
梁山有病尉迟、病关索、病大虫,此处之“病”,却不是“抱病”之意,而是由“并”字转音而出。古语中“病”同“并”,《广韵》解释:“并,比也;又比,并也,近也。”是可比作、相称于的意义。今江苏东台方言中,尤称“比”为“病”,以是病尉迟的本义,是指孙立之勇武,可比作、相称于唐朝名将尉迟恭的意义。
众将听了,皆大声应喏。豹子头林冲一马抢先,挺丈八长枪奋勇而出,喝道:“梁山豹子头林冲,本日领教神将史文恭手腕!”
呼延灼正色道:“总帅休小觑了他!此人曾被困于连环马中,却凭一枪一戟,硬是冲开一条走路,其勇如何?若非前番官军皆腐败之辈,藏匿了他的武勇之材,我方那里能胜得那般轻易?本日梁中书统兵有法,士卒简练,再得史文恭为选锋,真劲敌也!”
一声叫阵,喝断人魂,轰动敌胆,梁山阵上呼家将世人面上皆现凝重之色。呼延灼向西门庆禀道:“总帅谨慎了!史文恭此人勇冠全军,是真正的万人敌,非一夫之力可擒也!”
饶是孙立有尉迟恭之勇,又兼生力,三十余合后,兀自战不倒史文恭。孙立心道:“我平生所逢劲敌,以这报酬最。若使平常招数,须何如其人不得,何不消枪里夹鞭赢他?”
栾廷玉听了一拱手,正色道:“谨奉元帅之令!”说着催马临阵。
曾涂回到门旗之下,甩镫上马,面有愧色地拜倒在地:“徒弟,小弟明天给您丢人了……”
固然曾涂败象已成,但他兀自健斗不平,一条枪攻时敬,守时严,面对的压力即使越来越大,招数转折间却始终没暴露涓滴马脚,栾廷玉即便稳占上风,但要想立时取胜,却也不易。西门庆看得清楚,悄悄喝采:“一个曾涂,已是这般了得,若换了那史文恭,又当如何?”
就在此时,曾涂借二马错镫之机,虚晃一枪,拍马败回本阵,栾廷玉谨慎,并不追逐。
两双猿臂交集,八个马蹄狼籍,二将战四十余合,不分胜负。西门庆在本阵见史文恭越斗越勇,急令鸣金,锣声响处,林冲回马就走,病尉迟孙立横虎头蘸金枪纵马而至,接住史文恭厮杀。
应战之人恰是曾家五虎中的头一虎曾涂。曾升在飞刀上受了铃涵的波折,黯然归阵,做大哥的心疼小兄弟乃是本性,当下曾涂便抢出阵来,大喝道:“飞刀甚么的,都是雕虫小技!战阵之上,还是长枪大戟来得痛快!梁山有那好厮杀的,出来一个与我曾涂做敌,莫尽使些傍门左道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