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儿蹦过沟来,就与我们一起腾云驾雾地跑到幺婆婆家。
兰儿的母亲,就是张本叔叔的老婆,我的叔辈堂婶子,穿戴件绿色棉袄,玄色棉裤,坐在火炕边纳着鞋底边哼着歌。火坑边还放着一个新摇窝,摇窝里放着兰儿刚出世不久的弟弟。兰儿母亲见我们来了,从速起家去抓麻糖玉兰片给我们吃。还跟我们盛了杯芝麻糖茶,但是比幺婆婆的黄豆芝麻茶更诱人,更好喝。
堂婶子生过三个孩子,兰儿上面另有一个姐姐叫菊香,兰儿上面一个弟弟。可惜,这个弟弟出世不久,他母亲便死了,兰儿也没了母亲。这是来年夏季的事。
幺婆婆初到故河口,与祖母一个村庄,现却被故河口奔岸,奔到了故道两边,隔了条故河(天鹅洲故道来)。一户人家的两个年青妇女,分做了两家的妇女。这么说吧,最厥后到故河口,她们曾在一口锅里吃过一段时候的饭,只是厥后分开了。当今这两个年青的妇女都老了,业已儿孙合座。这些陈年旧事,沧海桑田,想起来必定特别的令人感慨,只是祖母与幺婆婆从不在后代子孙面前感慨过。我也从未闻声祖母与幺婆婆抱怨过啥!或跟我说一点当初她们两家住一起的事儿。
我们一大队人马到了幺婆婆家,可热烈。厨房里热气腾腾,堂屋里也热气腾腾。大师欢声笑语,一团和蔼。大人在用饭,喝酒,打牌,唱歌,喝芝麻黄豆茶,吃米泡子糖,孩子们在内里滚雪球,打雪仗,呵着一团团的白气,小手冻得红肿。
固然下雪,但感受往兰儿家去的巷子一点都不冷,弥漫着绿,路边的雪地踢开一看,也有一丝青,那是生命力强的野草,它们是不死的,被雪埋在地里也活着。野草中仿佛夹有兔子耳朵花,那是幻景。我们一起玩雪,一起到了兰儿家。
想当初,祖母与幺婆婆从故乡湖南益阳麻河口镇逃荒,一担一挑,就将儿子儿孙挑到了荒蛮柴林的故河口。历经多年的开垦,现在终究在此繁衍生息,家大口阔。故河口已然仟佰人家。
我一出世,幺婆婆一家便住在河那边。我起步走路时,就知河那边有个幺婆婆跟我是亲人!却从不知幺婆婆也曾在故河口与祖母糊口在一个屋檐下过。她们是妯娌伙里,就像二婶子跟母亲一样,在一口锅里盛过饭吃。如此温婉文静的幺婆婆与如此刁悍锋利的祖母当初但是产生过甚么故事,我未曾听家人提起。那该是极其悠远的畴昔,含混得让人记不得了吧!
兰儿的母亲见着我们,非常高兴,满脸笑容的望着我们,操着一口湖南佬调子问我们叫甚么,几岁,哪个爷的孙,哪个爸的伢?问的我们都笑死了,听不懂。
吃完饭,她与小姑小姑父,四叔四婶子一起坐在堂屋的火坑边说话,边磕瓜子,边喝幺婆婆泡的黄豆芝麻茶。她与小姑年事相仿,身高相仿,只是比小姑长得更标致,传闻还是村上的小学西席呐。可谓才貌双全,而小姑不过一个睁眼瞎。
九江叔叔也围条玄色长领巾,在雪地中飘荡,说不出的诱人。此等诱人的景象,都只在申明此人家里有新人驾到,丧事到临。
幺婆婆门前有条小水沟,沟里的水都被我们闹腾得欢乐起来,混白的冒着热气,一点都不冷。幺婆婆篱拉边的树枝都被我们闹得发了芽,嫩绿的,深绿的漂泊,仿佛春季来了。
张本叔叔家的女儿与鹿女、我普通大,叫兰儿。兰儿本在沟边的雪地里寻猪菜,传闻我们来了,赶紧从雪地里抄近路返来,路遇一条沟。只见兰儿将装满猪菜的篮子扔起一甩,然后嗖地一声,自个儿腾空一蹦,就蹦过沟来了。沟里的雪深深的,人掉出来会被藏匿。兰儿仿佛一点都不怕掉进沟里被雪藏匿。边蹦还边咯咯直笑,就那景象,仿佛万丈沟壑,都无以反对她面见亲人的热忱与决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