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嘉轩从皂荚树上用铁锨铲下几束皂荚刺,把署有史维华县长名字的布告扎到祠堂外的墙壁上,然后敲锣,把布告的内容归纳成最简练的几句话,从村庄里一边敲过,一边喊:“一亩一章,一人一章按章征税,月内交齐,顺从不交者,以反动军法处治。”白嘉轩绕村一匝,回到祠堂放下大锣的时候,布告前已经围满了村民。大师群情纷繁,听不清楚,只听得一句粗话:“这归正倒反成个脧子了!这县长倒是个脧子县长……”

徐先生取了一张黄纸,欣然命笔,仿佛早已成竹在胸,一气呵成:“苛政猛于虎。灰狼啖肉,白狼吮血……”写罢装进一个厚纸信封,交给白嘉轩。白嘉轩说:“徐先生,这事由我担承,任死任活不扳连你。”徐先生说:“甚么话!君子取义舍生。既敢为之,亦敢当之。”

鹿子霖在镇子的饭店包下五席饭菜,跑堂的掌着红漆木盘把菜送到保障所里。酒过三巡,鹿子霖致词欢迎,田总乡约作唆使,各位同僚,各位头面人物相互庆祝恭维。白嘉轩坐在这里很难受,听这些人说话更难受,他如何也消弭不了内心的疑团:“这些人在这儿吃谁的?”他几次想把姐夫朱先生写给张总督的民谣念出来,却又几次作罢。他清楚鹿子霖不是张总督,他本身也不是朱先生,念了也没有效。他应酬着坐了一阵子,再也坐不下去,就起家告别了。鹿子霖捏着酒盅走过来,拉他再饮:“嘉轩哥,今后还望你宽大兄弟之不周。”白嘉轩装出豁达的模样说:“这话再不能往下说,再说就见外了。我有事得先走一步。”鹿子霖热忱地拉住不放:“啥事紧得要走?”白嘉轩摆脱了手臂,分开桌椅说:“黄牛寻犊子咧!我得去配种。”鹿子霖绝望地闭了嘴,再不挽留。

第一保障所建立胜利,并停止了昌大的庆贺活动。鹿子霖起首聘请了顶头下属总乡约田福贤,还聘请了第一保障所所辖管的十个村庄里的官人——包含白嘉轩在内的各村的族长,又聘请了白鹿仓别的八个保障所的乡约;再就是镇子上的几位头面人物,中医堂的冷先生,杂货铺的葛掌柜,粮店的崔掌柜等;本保障所辖管的十个村庄的名流和财东,也都一个没有遗漏。第一项典礼是挂牌。白鹿仓总乡约田福贤把挽着红绸的木牌挂在右首的四方门柱上,然后鞭炮齐鸣,又三声铳响,把人们震得耳鸣心跳。在乱糟糟的恭贺氛围里,鹿子霖却想起老太爷的话:“中了秀才放一串草炮,中了举人放雷子炮,中了进士放三声铳子。”他现在是保障所的乡约,草炮雷子铳子都放了,老太爷在天之矫捷可获得了安慰。

徐先生保持着早睡夙起的杰出糊口风俗。他方才吹灯躺下,就听到叩击祠堂大门铁环的响声。他穿戴整齐以后,又叠了被子才去开门。黑暗里听出是白嘉轩,忙引入室内。

徐先生到白鹿村来坐馆执教,免除了在家时沉重的田间劳作之苦,过一种安静无扰的安逸糊口。他沿着河岸悠悠安步,面前老是飞舞着祠堂门外那张盖着县府大印署有县长姓名的布告,耳畔又响起村民们的群情和卤莽的漫骂,内心竟然怦怦搏响。清廷的天子也没有征收过如此项目标赋税,只是交纳皇粮就完了。“苛政猛于虎!”徐先生不觉说出口来,随之就吟出一首是非句词翰。在他的吟诵山川风月的《滋水集》里,这是独一一首讽喻时政的词作,别具一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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