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子霖颠末一天筹办,第二天就召开了白鹿村的集会,从白鹿仓借来八个团丁以壮声望,田福贤亲身插手以示督战。白鹿村那些当过农协头子标人被押到戏楼上,田福贤第一次在这儿开大会时栽下的十根杆子还未拔掉,正得着用处。白鹿村农协分部的大小头子乃至不算头子标蹦达得欢的几小我也都被押到台上,正在筹办如法炮制升到杆顶上去。这些人早已见过贺老迈被蹾死的惨景,一瞥见那杆子就软瘫了,就跪倒在鹿子霖面前告饶。鹿子霖瞧也不瞧他们,只遵循既定的法度停止。五六小我已经被推到木杆下,空中坠下带钩的皮绳,钩住了背缚在肩后的手腕。这当儿白嘉轩走下台子来。鹿子霖忙给白嘉轩让坐位,他凌晨曾请他和本身一起主持这个集会,白嘉轩推却了,又是那句“权当狗咬了”的话。白嘉轩端直走到田福贤的前头鞠了一躬,然后转过身面向台下跪下来:“我代他们向田总乡约和鹿乡约赔情受过。他们反叛是我的不对,我身为族长没有管束好族人理应受过。请把他们放下来,把我吊到杆上去!”乱纷繁的台下顿时鸦雀无声。田福贤坐在台上的桌子后边一时没了主张,白嘉轩出奇的行动把他搞得不知所措。鹿子霖呆愣了半晌就走到白嘉轩跟前,一边拉他的胳膊一边说:“嘉轩,你这算做啥?人家斗你游你,你反来为他们下跪?”白嘉轩端端方正跪着凛然不成摆荡:“你不松口我不起来!”鹿子霖放开拉扯的手又奔到田福贤跟前,俩人低声商讨了一阵,田福贤就不失名流风采地走到台沿:“嘉轩快起来。”田福贤又对台下说,“看在嘉轩面子上,把他们饶了。”白嘉轩站起来,又向田福贤打躬作揖。田福贤说:“白兴儿和黑娃婆娘不能放。这俩人你也不容他们进祠堂。”白嘉轩没有说话就退下台去,从人群里走出去了。鹿子霖已经不耐烦地挥一挥手,白兴儿和田小娥就升上空中,很多人呼啸起来:“蹾死他!”“蹾死阿谁婊子!”田小娥惨叫一声就再叫不出,披头披发吊在空中,一只小巧的尖头上绣着一朵小花的鞋子掉下来……对白兴儿没有施用蹾刑,只悄悄儿从杆顶放下来,两只手高举着被绑捆到头顶的木杆上。田福贤说:“乡党们大师看看他那两只手!”人们一齐拥到白兴儿跟前,那两只鸭蹼一样连在一起的手指和手掌丑恶不堪,怪物似的被猎奇的人们细心抚玩。白兴儿平时把手包藏得很严,庄场上又不准人围观,能看到他的连指手的机遇几近没有。田福贤嘲笑说:“长着这类手的人还想在原上成事?!”白兴儿满面热诚地紧闭着双眼,蜡黄的瘦长条脸上虚汗如注。一个团丁提着一把弯镰似的长刀站在木杆下,像是演出特长绝技一样洋洋对劲地扬起手臂,用刀尖一齐截挑,把白兴儿食指和中指间的鸭蹼一样的薄皮堵截了。白兴儿一声惨叫连着一声惨叫,像被劁猪匠压在地上割破包皮挤出两颗粉红色睾丸的伢猪的叫声。一些怯懦心软的人纷繁退后,一些胆小心硬的人挤上去持续抚玩。团丁的刀刃和刀把都已被血浆染红,鲜血从他攥着刀把的后掌里滴落到地上,他仍然不慌不忙地扬起刀,谨慎翼翼地用刀尖对准两个指头之间的薄皮一齐截挑,直到把两只手掌做完了事。白兴儿已经喊哑了嗓子,只见他几次张嘴却听不到一丝声音。
一个“请”字就使鹿子霖虚空已极的心高耸地猛跳起来。鹿子霖走进白鹿仓那间小集会室,田福贤从首席上站起来伸出胳膊和他握手,当即慎重宣布:“鹿子霖同道持续就任本仓第一保障所乡约。”在田福贤带头拍响的掌声中,鹿子霖深深地向田福贤鞠了一躬,又向另九位乡约鞠了一躬。两个黑漆方桌上摆满了酒菜,鹿子霖有点局促地坐下来。田福贤说:“本日这席面是贺老先生请诸位的。我刚回到原上,贺老先生就要给卑职拂尘洗尘,我说我们百姓党禀承党规不能开这吃请风之先例。明天大局初定全赖得诸位乡约合力,又逢子霖兄弟复职丧事,我接管贺老先生的情意,借花献佛谢承诸位。”贺耀祖捋一捋乌黑的髯毛站起来:“我活到这年龄已经够了,充足了。黑娃跟贺老迈体铡了我,我连眨眼都不眨。我只要一件事搅在内心,让黑娃贺老迈这一杆子死狗赖娃在咱原上吆五喝六掐红捏绿,我躺在地底下气也不顺,甭说活着的人了!福贤返来了原上现在安宁了,我当下死了也闭上眼睛了!”鹿子霖站起来:“承蒙诸位关照,特别是田总乡约宽弘大量,明天受我一请。”当即有几位乡约笑说:“即便每天吃请也轮不到你,一个月后许是轮上……”田福贤打断说:“诸位好好吃好好喝听我说,原上大局已定,但还是不能放松。各保障所要一个村庄一个寨子齐过手,凡是插手农协的不管穷汉富户,汉后代人,老的小的,都要叫他说个啥!把弓上硬,把弦绷紧,把牙咬死,一个也不能松了饶了!要叫他一个个都尝一回辣子辣。如如有哪个还暗中活动或是死不改口,你把他送到我这儿来,我的这些团丁会把他教乖。再,千万留意那些跑了躲了的大小头子标影踪……”田福贤回过甚对坐在中间的鹿子霖说:“前一贯你没到任,第一保障所所辖各村动静不大,你现在上任了就要迎头赶上,这下就看你的了。”田福贤说的是至心话。白鹿村在原上举足轻重的位置使他等闲不敢改换第一保障所的乡约,出于各方面的考虑,他仍然保全了鹿子霖,只要他能够对于白嘉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