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凤做成了水饭,稀溜溜的包谷糁子里煮着绿乎乎的荠荠菜,这是春二三月里度春荒的饭食。玉凤在怀了娃娃今后就腻味油腥,这类连盐也不调的甜淡水饭适口极了,喝得额头上冒出细汗来。黑娃喝得也很香,苦涩里有一缕深长的怀旧心境。小时候,二三月的每一顿午餐,几近都是这类粥少菜多的水饭,喝得人瞥见荠菜就头晕。自从走出白鹿原的多年里,他再也没有机遇喝一顿水饭。晌午他在炮营驻扎的古关峪口骑马时,看着绿色如毡的麦田,顿时想起小时候挖荠菜的景象。他把马拴到一棵树上,就在麦地里挖起荠菜来,后晌就赶回城里来了。黑娃喝下一碗又喝一碗,半是遗憾地说:“你把菜切得太碎。”老婆说:“我娘就是这么切的。”黑娃说:“你们城池县里饭食细做。俺娘做的水饭,荠菜底子不消刀切,筷子一挑就是一串,那更有味儿。”一阵拍门声传出去,黑娃放下碗走到大门跟前问:“谁?”门别传来熟谙的声音:“原上乡党。”黑娃听出是兆鹏的声音,当即拉开门:“你如何摸到这儿来?”兆鹏走进门笑着说:“只要你跑不出地球,我就能找见你。”

鹿子霖被开释出狱回到白鹿村。他走过村巷时没有遇见一个族人乡党,径直走到自家屋院门前时,几近认不出来了。那座标致的在白鹿村独一无二的门楼没有了,从白孝文手里买下来从白嘉轩房址上拆迁搬来的门房也没有了,做为门楼门墩的两个青石雕镂的狮子歪倒在厦屋的山墙根下,裁撤房屋的地点上冒出来的椿树苗子已经窜过围墙了。鹿子霖垂手立足站在打碎的瓦片和残断的苇箔地上,想到了从白嘉轩家裁撤房屋的景象。女人鹿贺氏从上房里屋出来,走到台阶上瞅见了站在废墟上的男人,颠着一双小脚跑出二门时几近栽倒,重新站稳以后就说:“他爸,你甭难受,门楼门房是我为救你卖的。”鹿子霖朗声说:“你卖得对,卖得好!这房嘛,不就是买来卖去的一码小事喀!”

黑娃每隔十天半月回到学仁巷与老婆相聚,没有告急军务时,就住上三五天。每次回城时,他都脱下保安团的礼服,换上一身长袍,学仁巷的住民谁也搞不清他的实在身份。这天早晨,黑娃兴趣勃勃回到家里,老婆按例问:“你想吃啥饭?”黑娃说:“水饭。”老婆作难地笑笑:“可这会儿黑灯瞎火到哪儿去挖荠荠菜?”黑娃把一只布兜翻倒过来,倒出一堆绿莹莹的荠荠菜。玉凤拣出一个嫩生生的勺儿菜,没有涮洗就塞到嘴里咯噌咯噌嚼起来,歪过甚羞羞地说:“我有了。”黑娃听了就把玉凤抱起来:“我可没想到这些荠菜挖对了!”

“你不记得朱先生说的一句话了?‘房是招牌地是累,攒下银钱是催命鬼!’咱现在没招牌没累也没催命鬼了,只要你浑浑全全返来就好。”鹿贺氏一边倒茶递烟,一边给男人解心宽。鹿子霖在家主事的那么些年代里,这个家庭的外务和外事都不容她添言,她的职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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