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堂里来了位千牛备身,正和大将军说二圣游幸的事。千牛卫是天子贴身保护,琐事不问,二百七十四人只卖力保卫圣驾。千牛备身是从千牛卫里精选出来的,统共十二人,除卖力内廷安然,也是执掌帝王御刀的精锐。此次二圣出宫,千牛卫是一宗,另一方面也要北门屯营护驾开道,行前来通个气,是每回必须例行的公事。
他盯着信匣上的手绢包儿看了一阵,内心翻来覆去的考虑是不是该看看是个甚么东西。
彭司戈身上的明光甲伴着他的行动哗啦作响,气若长虹的应了个“得令”,交拱的双手抵在额前,本觉得大将军顺带着另有别的交代,可等了半天上座没有动静,便从十指下方偷着朝上看――
贺军门夙来传闻沈容与有礼有度,但他一个五品小官被二品大员称“公”,实在是惶恐得很,忙摆手道,“大将军客气,贺某愧不敢当。统统由大将军做主,标下莫不从命。”
他搁下狼毫伸脱手,“交给我就是了。”
容与沉淀下心机,回身折返入中军,招了阵前摆布将军议事。翻翻四城送来的文书,旁的大事倒没有,只道,“眼下兵戈停歇,养兵千日,粮草军饷是头一桩。西北上年秋收的谷米进了长安,榆林大仓里囤积的陈谷子打发人翻晒出来,军粮先不消新米。我上回和司顿时将军巡查粮仓,榆林气候不至于叫粮食发霉,可砍开了麻袋,一把掏下去,谷子都风化了,满手抓的都是稻壳。这么下去了不得,万一朝廷有急需,届时如何办?”
容与翻着左手边的卷轴,拧眉道,“安西四镇的兵马有步骑之分,连步兵平常都用马,马队轮换冲锋一匹马毫不敷使。本年进贡的马里挑出三六九等来,三河马、哈萨克马分拨给步兵,焉耆马和威尔勒马分到骑虎帐里。司顿时将军早前就有过将令,别一时忽视忘了,到时候问起来没法交代。”
容与自有他的考量,沉声道,“许敬宗可不是个好服侍的主儿,牢记要得他的令。长孙无忌是当今圣上元舅,分歧于别个罪臣,如果妄动,论下来罪不轻。牢记,别为了一时痛快给本身和本将找倒霉。”
容与取了勾刀裁信,只道,“没见地的,内廷保护离圣上近,官职不高,偶然候却比一品大员另有效。”言罢感喟,“这世道,花团锦簇下掩蔽的是甚么?手足相煎,骨肉相残,谁能保得平生繁华?彼一时若临万丈深渊,能救你一命的,或许就是这等不起眼的小人物。”
甚么示下……他对着衙门院墙边的柏树深出一口气,顿了顿道,“蓝笙出城,不夷约莫是在营里的。你畴昔,让他传话给蓝笙,回了长安来衙里找我。马上来,别担搁。”
容与暖和一笑,“贺公不是我北衙禁军,千万不要以标下自称。本日之事商讨定了,挑个日子沈某作东,请贺公和摆布两位将军小酌,届时请赏个脸才好。”
彭司戈拱手作揖,“请大将军令。”
汀洲叉手回道,“是大蜜斯让小人给蓝将军送端五节的玩意儿呢!小人不晓得是甚么,但掂着形状分量,估摸是长命缕之类的物什。”
高念贤和蓟菩萨相视而笑,外人都说多数督儒雅到骨子里,却没人晓得他是个睚眦必报的。武侯府车骑将军官职虽和他只一步之遥,但真要论个手腕凹凸,仿佛还差了一程子。
容与听了沉吟很久,半晌才道,“许敬宗奉的是天后旨意,倘或他上北门来调人,非论有没有朝廷敕令,拨一队人马给他。”
汀洲愣了愣,见主子面皮绷得死紧,不由有些发怵。虽说六公子从不计算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可到了现在看,像是不太欢畅,恐怕这事要有变数了。忙不迭把衫子里的手绢取出来双手呈上去,退到一边连连觑容与脸上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