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允文自是无话。容与便道,“段大人,两淮盐商数量怕是很多,运营才气也多有分歧,你这里该有些名册和积年记档,可否拿给我们先看看以作参考。”
回到驿馆,林升气闷的直问,“大人干吗要跪他们?您是一品钦差,他们不过是四品五品芝麻官,受他们一拜又能如何?我们在京里受那些读书人的排揎还少么,好不轻易有机遇扬眉吐气。”
林升听他说得明白,只得咽下委曲的话,半晌讷讷道,“话虽如此,但是皇上那么宠任您……”
京杭运河蜿蜒南下数千里,容与一行达到瓜州渡口时,已是初冬时节了。
容与面上死力粉饰讶异,但是内心实在大为惶恐,这个期间的文臣,和他所晓得的历代文人皆一样,可谓矜持狷介,眼里向来只要六合君亲师,何曾拜过一介内侍?
世人这才缓过神,看着二人把臂相视浅笑,不由长叹一口气,接着佯装轻松谈笑一阵,方掩过此事,以后才各自散去。
段洵略一沉吟,笑道,“这个好办,下官明日就派人将名册档案送至大人下榻的驿馆。本日大人车马劳累,也该早些归去休整。早晨下官携扬州府同僚,在本地最好的馆子荟仙阁为大人拂尘,请大人务必赏光到临。”
容与稳了稳声气,站在院中朗声道,“诸位请起家,林某不敢当此大礼。”
容与因而起家,“诸位扬州府的同仁刚才在院中参拜,想必是因圣旨中写道,林某此行乃是代天子巡盐政。那么各位拜的,该当是皇上,而不是林某。可话虽如此,我却不敢身受大礼,各位对皇上的敬意,我必然带到。现在不敢逾矩,就请各位受林某一拜,以完此礼。”言罢,撩开衣摆,在原地对世人拜了下去。
一起之上,容与还在腹诽段洵向他见礼的行动,岂料这底子不算甚么,待他进了扬州府衙大门,不由大吃一惊,扬州府高低官吏竟都在院中跪地驱逐。
“不至于那么糟,起码没人想要我们的命。事光临头,阿升,我们也只好相机而动了。”
厅上世人一时纷繁错愕瞠目,顿时有几个反应快的眼看他要俯下身,仓猝抢上来就要搀扶,容与一扬手,止住他们,“诸位若不受这记行礼,那林某也只幸亏此长跪不起。”
目睹着这年青内侍不肯乔张作势,段洵眼睛滴溜溜一转,赶上来几步,双手扶起他,笑容不免有几分难堪,“林大人真不愧是司礼监掌印,礼数上最是全面的,下官就反面大人争辩此道了。”
他可贵这么直白的抱怨,容与很能了解,一笑道,“我这个钦差只是一时的,即便一品官在此,又岂能随便接管五品以内官员膜拜。你也说他们是读书人了,文人更该晓得膝下有黄金这个事理。”
但是话虽说得掷地有声,世人听了,却还是屏声静气无一人肯站起来。
这一番话又是独独冲着容与说的,并没看中间的王允文一眼。
容与挥手,打断他的话,“正因为这个,我更不能行事肆无顾忌,那是孤负皇上的信赖。我不能做对不起他的事。”
段洵听罢表态,“这个别例好,下官在扬州是期盼已久了。后日巳时整就请二位大人在此见见两淮的盐商,王大人再和这些贩子们讲讲端方,看看他们另有没有甚么旁的设法,如果没有,就让他们按榜文各自支付本身能捐纳粮草的数量,本日起就履行。下官坐镇扬州府,务必将皇上交办的盐政督办好,请万岁爷放心,也请二位大人放心。”
容与眯着眼睛扫视了一圈,脑筋缓慢转着。真是好大一个上马威,怕是扬州府高低人等早就筹议好了,如果他安然受了这礼,今后看他不扎眼时,寻个机遇参一本,且不必提别的,单一个妄自负大、鄙视朝廷命官就够他一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