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说法容与是头一回听，震惊之下不觉眉心一跳，半晌垂目坦言，“他们太看得起我了，皇上交办我做甚么，我不过按叮咛行事罢了，内相二字当不起，也实在是不敢当。”
王玥看着他，笑得愈发畅快，“短长吧，这酒先秦时候就有了，辽东人按古法酿出来，最是烈性，本地人给它起了个极形象的名字，叫烧刀子。”
困意顿时全消，他干脆坐起来，走到窗边推开一格轩窗，月华如水如练，无声无息地流淌进屋中。
相携行至花厅外，他令主子高举了数十枚火把，将院中照得仿佛白天。
王玥点头，“这是你一厢甘心的设法，别人可不这么看，旁人都只道你大权在握，至于你内心究竟如何想，没有人会在乎。我也瞧明白了，那起子言官一天到晚闲事不干，光想着拿人错处，骂完这个骂阿谁，但凡是掌权的，不管做得如何总要骂一骂才显得本身是忠臣，更何况你是个内臣，只要被骂的更狠了。”
见容与面露猎奇，他拍着那酒坛子笑起来，“这但是我从辽东带来的宝贝，别的处所没有，今儿特地开封，给你尝尝看。”
听他说的热烈，容与干脆畅怀一笑，“小弟正有此意，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王玥也笑了笑，向他投去一记赞成的目光，“要说国朝内侍退隐，不在少数，寺人镇守各州府，监军各大营，都是常事，可还没有过以钦差身份出巡，且还是督办盐务这等肥差的。能得如此圣眷，怕是大胤建国以来第一人。眼红你的人多了去，明面上怕你敬你，背后里个个都等着捏你的短儿，说置之死地而后快也不为过。”
王玥一叹，神情忧愁，“如果光过过嘴瘾也还罢了，可他们会的多着呢，甚么个人上书、哭谏、去官，再不可另有尸谏。这些个文人，整人的体例多得是，各个都能让皇上吃不消，何况你我？我真怕有一天禁城登闻鼓声响彻，六科廊的那帮家伙会把你逼得退无可退。”
他娓娓道来，说得很有几分动情，也含了些不欲容与自责的安慰。但是这话在容与听来，实在既新奇又陌生，旋即想到，本身虽活了两辈子，对情之一事却知之甚少，几近毫无经历可谈，更别提那些两小我在一起的相处之道了。
好男儿志在四方！一句话，勾得容与胸中生豪气顿生，当即朗声道，“就依仲威，有朝一日我也随你去大同，去辽东，去河西。厉兵秣马镇守边关，做一番男人应做的奇迹。”
因而久而久之，设立那鼓的初志已被人淡忘，反而演变成言官如有弹劾奏疏，又怕司礼监中官不肯及时通报，就会去皇极门外敲响这面大鼓。鼓声震耳，只消响一下，深居禁廷的天子便会晓得，必是有告急的奏疏要呈报。
说着斟了一杯递过来，容与低头看时，见那酒色彩几近透明，还没举到唇边，业已闻到一股凛冽的芳香。他虽活了两辈子，却很少有机遇打仗酒，现在光是闻着已感觉冲鼻子，竟比宿世偶尔沾过一点的二锅头还要烈性，不由得内心有点犯怵。
王夫人也温言请他宽解，“林兄弟是相公老友，我岂有赶你的意义。常日里他不在家的时候多，我也惯了的，虽说有孕在身却也不必他不时守在身边，那里就那么谨慎了呢。”她语气轻柔温婉，听得民气里非常熨帖。
入迷一刻，他低头轻笑，“仲威的意义我懂，是要提示我尽早抽身。可说句不好听的，上船轻易下船难，我也没想明白能退到那边去。若真有那一日，也只能做到问心无愧，这四个字罢了。”
容与待舌头缓过来些，连连点头，“一口喝下去，既似火烧又似刀割，公然名符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