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屋舍中,他笑着说:“明早就进京,如果心有所变,便再不准返来,如果返来迟了,那便当你不存在。”
再不准返来……
我定定听着,脸上赤色褪尽,仿佛已是痴了。
“嗯,会的……”我只喃喃自语。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我和他相视而笑。
我茫然睁大双眼,仿佛一个字也没听懂。
“亭太子?”我突然出声打断她。秋瓷“啊”了一声,忙道:“秋瓷只顾欢乐,忘了奉告堂姐,早间亭太子前来探视,特地带来太医为你诊治。”帷幔间,很久我没有出声。秋瓷忐忑地想,堂姐或是指责我不该让亭国太子入内,忙垂首道,“秋瓷无能,亭太子执意入内探视,秋瓷拦也拦不住……”
我披着亭太子命人赶制的紫貂裘,倚在窗下聆听风雪吼怒之声。
我披了貂裘仓促迎出,房门开处,风夹着雪粒倒灌出去,吹得灯影摇摆。四盏风灯在庭中飘摇明灭,照见雪地上一行人,个个身披连帽大氅,周身遮得严实。
我神采一青,起家避开他的目光,将他杯中酒缓缓斟满,心中方始安静。
“这便是我能给你的。”他深深看我,“芷蝶,自此今后,你再不是无依无势。”
“是。”秋瓷更加忐忑不安,“太医为堂姐你诊脉时,秋瓷未能入内,只要亭太子在侧。”
我这一病,足足过了七八日才算好起来。亭太子却再未呈现,只要太医以替我诊治留在此成城,每日探视,亲身侍药。但那三万铁骑并未进都城,那么亭太子就定未进京。
“太子殿下到了。”外头传来熟谙的语声,令秋瓷呆住。
我缓缓抬眼,面前之人是谁,他在说些甚么,语声嗡嗡,统统都变得恍惚。
“替我斟酒一杯吧。”
我不觉莞尔,“殿下请便。”
错金麒麟暖炉加了香木末在炭上,暖雪融融,熏人欲睡。秋瓷早早熏好了衾枕,催促我早些安息。一番磨难下来,二人添了姐妹的靠近。
那小我在梦里她说我就是她,她就是我……
亭太子却环顾四下笑道:“这处统统些寒伧,可还住得惯?”也不待我答复,他已自顾安闲椅中坐下,闲适如在家中,随便将脚一伸,“我能够脱靴吗?”
那轻柔如蒲月的风,带着熟谙的气味,竟未想到是他。
老太医年过古稀,脾气驯良,听他说,成城这里的宅子是亭太子擅自买下的,离都城不远,快马一夜可至。问及再多的事,老太医却闭口无言,口风纹丝不漏。
亭太子掀了风帽,朝我欠身而笑,“本太子星夜冒雪而来,可否进屋讨壶热酒?”
“多谢你。”我浅笑,勉强抬起手,覆在秋瓷的手上。她的手有些凉,并不像梦里握住那样暖和安稳。可惜,到底是在梦里。秋瓷却顾不得我这些心机回转,已仓促回身唤人,欢乐道,“贵妃醒了,快传太医!”
“又怕了?”他淡淡道,“本太子就这么令人可骇么,你可晓得,你至今还在本太子军下。”
他语气安静至极。
“齐国?”我心神剧颤,眸中晶辉碎溅。
四目相触,他眼里似有薄雾,他目光却如春水。
我望着他,一时竟有些萧瑟,分不清心中是何种滋味。
为首一人负手而立,身后有人挚起伞,鹅毛般的雪片被风卷得回旋飞舞,扫上他飞扬的玄色风氅。雪映入,人踏雪,茫茫夜色也在他身后淡去。
“起码,我未曾骗过你。”他的声音温和,仿若一声感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