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乎后,六姨娘号召来客,又出了去。
蒹葭一面听着一面哭:“你千万别去找他们,我天生命不好,别谁又出了事,又都怪在我头上。”
蒹葭嚎啕大哭,又变成了一个只属于母亲的孩子。饿了会问母亲要东西吃,累了会躺在母亲心窝里睡觉的孩子。
蒹葭忽而读到动容之处,不觉梨花带雨,凄凄惨切,嘴里含混:“世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我独泊兮,其未兆,沌沌兮,如婴儿之未孩,乘乘兮若无所归。”
六姨娘道:“你这说的是哪门子胡涂话,快休打住,如果我再听得你如此说,但是免不得经验你一顿的。”
蒹葭也不晓得自家的爹爹与他家是甚么渊源,为何他喜美景不去住堆栈,恰好要在这刘府住下,一边想着一边又猜不出个究竟,却又见府里的几个姨太太也迎上前来欢迎,蒹葭不悦,用那尚且稚嫩的声气问身后的画儿:“可知他要在府上呆多久?”
蒹葭记起,方才睡下时分,迷含混糊的闻声六姨娘说早晨会给她送些从京都带来的点心,何故月上西头,肚子空空也不见六姨娘的身影。因而唉声感喟,自个在月下踽踽独行,伴影怜只,恰是闲下心来走着,却闻声从身后的拱门处响起了悄悄寂寂的脚步声,蒹葭方知是六姨娘来了,因而喜着脸转过身子叫了声“六姨娘”,待定睛看时却见一丰神俊朗,身高七尺的男儿迷惑的看着她。
画儿瞧了瞧,回应说:“传闻他是吏部尚书祁大人的公子,因爱好四海云游,故而要在府上住一段日子赏赏允陵美景。”
蒹葭泪眼昏黄,听画儿一说,不觉朝窗外望去,竹帘外茂竹淋淋,轻风拂蔷,光色从半遮半掩的窗户边溢了出去,这般好的风景,不奈心底却阴雨不休,无边无止。她梨白的嘴唇微启,淡淡说道:“你扶我起来罢。”
画儿固然晓得小蜜斯是个故意疾的人,但是常常被小蜜斯的冷言冷语讽刺归去,本身也是吓得没法,那另有胆量去劝她,此时见小蜜斯落泪,自个儿也哭成了泪人。
蒹葭被她这暖心话一激,那泪也不争气的流下来,还觉得自是个铁石心肠的将去之人,本来压抑在心头的东西,是这么的不堪一击,她发颤的身子将六姨娘抱住,哇哇豪哭起来,六姨娘将她紧紧的环在度量,深怕她一眨眼就会消落空。
蒹葭打早就堆来的肝火,现在又被六姨娘的一句话挑起,她道:“我可另有别的事情做?既然活着是为了打发时候,你又何必管我做些甚么。”
画儿将蒹葭扶起后,替其穿上了撒花绫纹鞋。蒹葭走到窗户边,拉开帘子,激烈的光芒飞涌而入,她用手挡着眼,又从指缝间望着太阳,说道:“怪得这屋里怎更加的闷热,本来是这太阳作的祟。”
日近中午,琉璃瓦间幻紫昏黄,像削下的金粒,层层不竭地向下撒着,画儿出园子替她打饭去了,坐在古柏下乘凉的蒹葭,不知何时又拿了那书籍来读,本又垂垂觉着书中的人事沁透心寒,却闻声从胡衕里传来阵阵欢笑声,姐姐mm的,爹爹姨娘的,小厮丫头们的,无所不有,怨上心头,回了房,重重的将门“啪嗒”一声合上。
六姨娘道:“哭吧,都哭出来,只要哭一场,就甚么都好了。”
六姨娘含着泪,嘴里含混不清:“这么个孩子,真是薄命,天生敏感多思不说,还这么小,就想去生去死的了,你如果去了,叫姨娘如何活……”蒹葭的泪水浸湿了六姨娘肩上的帛衣,将这一月里压抑着的泪水悉数殆尽。
她不觉长叹一声。
画儿生的虎头虎脑,年方十四岁,是个实诚的乡里孩子,自是不晓得蒹葭所语,她只在一旁摇着蝉纱扇子看蒹葭愈发的声泪聚下,心底不忍道说:“小蜜斯还是别看了,不如出去逛逛,也好散散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