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庆福放动手中的报纸，端起茶几上的白瓷杯，抿了口发凉的茶，问：“又去买电池？”
卿卿看着男孩儿无措地摸了下脑袋, 内心仿佛有大水囊括而过。少年的表面尚稚嫩, 下巴干清干净，眼神清澈如水, 与影象中阿谁儒雅慎重的爸爸, 相差甚远。可她一眼就认出来, 面前的少年，是幼年时的爸爸。
餐桌边一时无言。吃完饭，萧庆福摇着葵扇去乘凉，男孩儿去做功课，卿卿帮手清算碗筷，进厨房后，郭春芳看着卿卿，说：“明天你爸生日，你早点起来，和我去禾尾买鱼。”
男孩儿搓动手，脸渐渐红了。
卿卿一把扯住郭春芳的胖胳膊，语气奉承，“妈，这黄翅鱼看着又肥又嫩，比赤鯮鱼好吃多了，我们就买黄翅鱼吧。”
鱼的眼睛黑亮，一看就捕上来没多久，郭春芳对劲地点着头，正要开口，中间俄然响起一个熟谙的声音，“大爷，给我来五条赤鯮鱼。”
田美兰愣了愣，“春芳，你这是说得甚么话？好好好，这鱼我不要了，全都让给你。嘉于，我们走。”
老头又望着田美兰，田美兰脸上涨得发红，却没有让步的意义。嘉于爸被下放到西北的农场十几年，好不轻易得了要调回鹭城的信儿，今晚省里的同道要来家里拜访，她只想好好接待他们，留个好印象，能早日比及嘉于爸返来。
她深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只见男孩儿收好阿童木，往沙发另一头挪了挪，抬高声音，“爸，给我两毛钱。”
老头看看田美兰，又看看郭春芳，难堪地说：“那位同道先开了口，我这里统共只剩六条赤鯮鱼，不然你看看我这里的巴浪鱼、黄翅鱼，都新奇得很呢！”
禾尾是个小海港，鹭城的渔民都聚居在那儿，鹭城人有爱吃海鲜的传统，要想买最新奇又便宜的海鲜，去禾尾准没错儿。
禾尾的泥巴路很窄，一侧是密密麻麻的平房，另一侧是风平浪静的海港。这个赤鯮鱼的小摊就摆在靠海的路边上。
郭春芳径直坐下，碗筷整得蹦蹦响，语气不冷不热，"晴晴，建伟，还不把你们爸请过来？”
“5，4，3，2，1，电击筹办。”听到电击两个字，曾嘉于不假思考地，几步冲上前，跳进了海中。
卿卿和男孩儿起家，坐到餐桌中间，萧庆福没有动，仍捏着一张报纸，靠坐在沙发上。
田美兰脸上本来挂着澹泊的笑，但很快，等看清前面那抹胖胖的身影时，她笑不出来了。
曾嘉于，这是要跳海救她？
曾嘉于站着不动，开甚么打趣？他堂堂帝王，竟要跳海救人？
他跳下海的身影，在七月艳阳下划过一道弧线，卿卿瞳孔狠恶收缩，有些难以置信。
男孩儿目瞪口呆，“姐，这你都晓得？是不是胖虎那家伙和你说的？”
郭春芳挥开卿卿的手，回身定在田美兰面前，抬着眼，轻视地望向她，“田美兰，你用心的吧，你们家两口人，你买五条赤鯮鱼？”
卿卿看着曾嘉于脸上的黑线，忍不住捂嘴偷笑，但这笑只持续了半晌，因为郭春芳发飙了。
如果直接说：“你让隔壁胖虎给骗了。”爸爸必定不会信。被胖虎骗电池这事儿，还是很多年后，爸爸聊起幼年无知时，当作笑话讲出来的。
郭春芳扭了扭肥屁股，厉声道：“想就这么走，没门儿！”
她几近喜极而泣，此中又掺杂了一丝茫然。
十五岁的爸爸，真纯真啊。卿卿叹了口气。
在这个天下碰到幼年时的爸爸，可爸爸变成了弟弟, 她该如何和他相处？她在这个天下里又是谁？从小到大她都没听过，本身另有个叫萧晴晴的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