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昂首看看天气,笑道:“如果在那边用膳,只顾和虞国夫人说话,怕恐怕要担搁到傍晚才返来。要不,奴婢这就去请娘娘回宫侍驾?”
他本觉得房中这类气势给人的感受就是热烈喧哗的,但此时可浅媚不在,再华丽刺眼的安插都似少了某种朝气般,索然有趣。
有了那玉龟,唐天霄便不急着回乾元殿,先去了怡清宫,却没见着可浅媚。
他笑道:“你倒故意,甚么玩意儿都挂念着送她。可这丫头根本分不出好歹,朕送她一株无价之珍的五尺高珊瑚,被她拿来当作搭衣服的架子了,天晓得甚么时候会给摔得粉碎。你这个给她,如果看得扎眼,拿来当个镇纸,已是给你这个义兄天大的面子了!”
他皱眉,喝了两口茶,便将那玉龟放到窗边的书案上,正要拜别时,一眼瞥到案上写的字,俄然怔住。
等从荆山返来,她乃至连乾元殿也不去了。
仍然是水晶帘,玳瑁榻,流苏帐,器物精美却陈列涣散,揉和了中原皇室的豪华瑰丽和北方外族的娇媚妖娆,别具一番风情。
骄阳当头倾下,他那颀长健硕身形只在脚下投射了扁扁矮矮的一团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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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天霄一脚将他踹开,怒冲冲奔往宫外。
那乌龟倒是圆圆的眸子,眼角略弯,勾作了杏仁的形状;鼻子倒也罢了,那咧着的嘴儿薄薄翘翘,憨态可掬,清楚就是可浅媚心舒意畅时一脸傻笑的模样!
靳七本来在外候着,此时忙上前奉养,见唐天霄攥紧着那张纸满脸震骇,猜着必是可浅媚写了甚么激愤了他,上前谨慎劝道:“皇上别焦急,有甚么事等淑妃娘娘返来了一问便知。”
“皇……皇上!”
宫人仓猝奔来时,唐天霄眼睛灼烈如火,大声喝道:“立即去大佛堂,看看淑妃在不在!如果在,立即让她返来!”
“她去德寿宫?滚!”
她竟是晓得的。
他回身走出卧房,走到宫门口又禁不住转头看了一眼。
这都丽堂皇的宫殿,连同脚下广袤无垠的江山……如此庞大,庞大得荒诞。
他拈着那张纸,心头俄然狠恶地跳了起来。
靳七打了个寒噤,忙使个眼色,令人速去传旨。
甘心也罢,不甘心也罢,她老是叛变了她的国度,她的族人,不得不栖居于他的翼下。
而他的心神,似也在那残暴的笑容里摇摆,如满盛了春日看不尽的夸姣风景。
唐天霄再将那乌龟细瞧,笑道:“不错不错,这乌龟甚是风趣,朕呆会问问她去,若她不要,朕留着当安排,就把乌龟当作她,每日在脸上打几个叉,或在脑袋上画几个圈儿,定是好玩得很。”
但现在,紧接着他那行字后,清楚是可浅媚的笔迹:“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而指甲,穿透了那薄薄的纸张,已渐渐掐入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