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有不通仆人,便共突前,严饰未办,不复窥听,犯门折关,逾垝穿隙,有似抄劫之至也。其或妾媵藏避不及,至搜刮隐僻,就而引曳,亦怪事也。夫君子之居室,犹不掩家人之不备,故入门则扬声,升堂则下视,而冒昧他家,将何理乎
乃有使酒之客,及於难侵之性,不能堪之,拂袖拔棘,而手足相及,丑言相加於所尊,欢心变而成雠,断交坏身,构隙致祸,以杯螺相掷者有矣,以阴私相讦者有矣。昔陈灵之被矢,灌氏之泯族,匪降自天,话柄为之。枢机之发,荣辱之主,二缄之戒,岂欺我哉!
穷士虽知此民风不敷引进,而名势并乏,何故整之!每觉得慨,故常获憎於斯党,而见谓为野朴之人,不能随时之宜,余期於信己罢了,亦安以我之不成,从人之可乎!可叹非一,率如此也。已矣夫,吾未如之何也!彼之染入邪俗,沦胥以败者,曷肯纳顺耳之谠言,而反其东走之远迹哉!
盖虽有偕老之慎,不能救一朝之过,虽有陶朱之富,不能赎片言之谬。故毫厘之失,有千里之差;伤人之语,有剑戟之痛。积微致著,累浅成深,鸿羽以是沈龙舟,群轻以是折劲轴,寸飚以是燔百寻之室,蠹蝎以是仆连抱之木也。古贤何独口止局口止脊恂恂之如彼,古人何其愦慢傲放之如此乎!
前人鉴淫败之曲防,杜倾邪之端渐,可谓至矣。修之者为君子,背之者为罪人。然禁疏则上宫有穿窬之男,网漏则桑中有奔随之女。纵而肆之,其犹烈烈火於云梦,开积水乎万仞,其可扑以帚彗,过以撮壤哉!但是俗习行惯,皆曰:此乃都城上国,公子天孙朱紫所共为也。
然敢为此者,非必笃顽也。率多冠盖之後,势援之门,素颇力积德事,以窃浮名,名既粗立,本情便放。或假财色以交权豪,或因时运以佻荣位,或以婚姻而连贵戚,或弄毁誉以合威柄。器盈志溢,态病收回,党成交广,道通步高。清论所不能复制,绳墨所不能复弹,遂成鹰头之绳,庙垣之鼠。
是以高世之士,望尘而旋迹;轻浮之徒,响赴而影集。谋事无智者之助,居危无参议之益。良史悬笔,无可书之善;谈者含音,无足传之美。令闻不著,丑声宣流,没不足败,贻讥将来,始无可法,终无可纪,斯亦志士之耻也。
其有才情者之为之也,犹善於依因机遇,准拟体例,引古喻今,言微理举,雅而好笑,中而不伤,不枨人之所讳,不犯人之所惜。若夫拙者之为之也,则枉曲直凑,令人愕惊诧,妍之与媸,其於宜绝,岂唯无益罢了哉!
抱朴子曰:俗间有戏妇之法,於稠众当中,支属之前,问以丑言,责以慢对,其为鄙黩,不成忍论。或蹙以楚挞,或系脚倒悬。酒客酗醟,不知限齐,至使有伤於流血,口止委折支体者,可叹者也。前人感拜别而不灭烛,悲代亲而不举乐礼,论礼,娶者羞而不贺。今既不能动蹈旧典,至於德为乡闾之所敬,言为人士之所信,诚宜正色矫而呵之,何谓同其波流,长此弊俗哉!然官方行之日久,莫觉其非,或清谈所不能禁,非峻刑不能止也。遂诎周而疵孔,谓傲放为邈世矣。
抱朴子曰:轻浮之人,迹厕高深,交成财赡,名位粗会,便背礼判教,托云率任,才不逸伦,强为放达,以傲兀无检者为漂亮,以惜护节操者为涩少。於是腊鼓垂恶棍之子,白醉耳热之後,结党合群,游不择类,奇士硕儒,或隔篱而不授,妄行地点,虽远而必至,联袂连袂,以遨以集,入他堂室,观人妇女,指玷修短,批评妍媸,不解此等何为者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