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俞晴每次靠近天灵泉总会心旷神怡舒缓安好,这才捱着苦痛到这里来,没想到本日离天灵泉越近,她更加难受,全部脑海与肺腑便如这惊涛骇浪翻滚涌动,一波接着一波。
此次爹是真的活力了。
最北边靠近青云山脚那排屋舍也悄悄地亮着灯,隔着窗户纸,模糊能够看到桌旁有个瘦高的身影,已呆坐好大工夫。
中间,一个穿戴石青色锦袍的年青人正低声与村长说着甚么,因是背对着她,看不清他的长相,却看到他腰间斜挂着银质的剑鞘,想必就是危急时候断臂救人的赵公子。
“爹放心,我是爹的女儿,不会变。”俞晴忙不迭地点头,心却飞到下午见到的两个仙师身上。空云孤傲寡言,空雨驯良可亲,两人道子较凡人冷僻些,可看上去并不像残暴冷血之人。
俞晴大骇,父女两人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俞平对她心疼有加,从未曾如此冷酷过。
俞晴不由心生好感。
难怪当年见他时,墨狼几近魂飞魄散,肢体残破不全,本来他竟在天雷与劲敌两面夹攻的情势下,不吝用半生修为发挥秘法移植灵根。
月光下,那串桃木珠一反平常的乌黑死寂,垂垂收回莹白之光,大要繁复的纹路以及班驳的血迹清楚可见。
紧接着,就听到有个粗大的男人嗓门嚷嚷道,“你是外村的吧,天灵泉连根水草都没有,哪来的妖怪——你是不魔怔了,明白日说瞎话。”
寂静中,有桀桀的笑声传来,“今后就不能称呼狼兄了,该叫甚么,狼姊还是狼妹?”说话之人,是位身穿红衣须发尽白的老者。他面前有只大玉盆,盆里盛着大半盆水,模糊有斑点漂动。老者瞧了半晌,对劲地笑笑,歪头看向角落,“人类管这类人叫甚么,男人婆还是女男人?”
一行纷杂的脚步往青云山方向远去。
粗嗓门呼喊道:“小三,你去请郎中,我们大师伙跟着去看看,难不成真是明白日见了鬼?”
赵公子仗剑率先跃上竹筏,那两人也前后跳上去,此中一人竹篙轻点,竹筏缓慢地滑至水中心,未等竹筏停止,另一人已谙练地伸开鱼网撒了下去。
这日两人正窝在大炕上做针线,墙外俄然传来凄厉的喊声,“拯救啊,快来救人啊,天灵泉有妖怪吃人啦——”
思忖间,俞平已从灶间端来饭菜,“肚子饿了吧,粥还温着,趁热吃。”一勺一勺地喂给俞晴。
俞晴打量得出神,忽听“哗啦”一声,水面溅起无数水滴,兴儿离得近,衣袍湿了半角。
这家伙,向来就爱逞勇斗狠,置于死地而后生。
村民群情纷繁。
因是低着头,俞平的脸便隐在灯光的暗影里,瞧不入迷情。又过了好一阵子,他才渐渐昂首,将手里的东西靠近油灯。
暮色四合,青云村的村居次第亮起昏黄的油灯,饭菜的香味飘零在半空,一派人间炊火。
俞平转头,神采晦涩不明,语气却仍然冷酷,“人生七十古来稀,你祖母过世时不到五十岁,你娘去时才十八,可修仙之人动辄都有几百乃至上千上万年的寿命,晴儿不想永久活着?”
天灵泉一反平常的安好清澈,而闪现出深沉的墨蓝色,泉面无风生浪,波纹层荡,波澜仿佛带着怒意,凶悍地拍向岸边,溅起无数水花。
且说巧珍得了二哥的信儿,一刻不断地拉着俞晴往回跑,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俞晴靠在门口的柳树上,只感觉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似的,绞痛万分。
俞晴天然没成心识到面对的飞来横祸,她刚睡了一个好觉,正在灶间忙着做早餐————香稠的米粥,脆爽的咸菜,黄里透绿的青菜炒鸡蛋,吵嘴相间的粗白面花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