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洁白的月光水银般倾洒地上,出现乌黑的光彩。翘起的屋檐挡住了月光,木床一半明一半暗。
俞平没有回身,淡淡地问:“为何?”
俞平凝睇她半晌,目光变得和顺,“你娘夙来和顺体贴,你性子随她,自小就孝敬听话,可修道者无不刻毒无情自擅自利……爹不但愿你变成那样的人。”
好半晌,那团焦炭才懒洋洋地动了动,“聒噪,不想让你的徒子徒孙重见天日了?”
两人带上刚五岁的兴儿急仓促往天灵泉赶。
且说巧珍得了二哥的信儿,一刻不断地拉着俞晴往回跑,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俞晴靠在门口的柳树上,只感觉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似的,绞痛万分。
粗嗓门呼喊道:“小三,你去请郎中,我们大师伙跟着去看看,难不成真是明白日见了鬼?”
先前那人带着哭腔,“我看得真真的,我家公子来踏青不慎摔伤了手,就到泉边洗了洗,哪知水里藏着妖怪,竟将他拉了出来,李大去拽他,几乎也被拉出来,幸亏赵公子手快,一剑砍断了他的手臂……李大已昏畴昔了,我家公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鄙人求求各位了,好歹将公子的尸首捞上来……不然小的难逃一死,家里妻儿目睹也活不成……求求你们。”
这日两人正窝在大炕上做针线,墙外俄然传来凄厉的喊声,“拯救啊,快来救人啊,天灵泉有妖怪吃人啦——”
十四岁的巧珍已说定了人家,只等着行过及笄礼就出阁。
巧珍惦记取给她娘报信,遂未在乎,急三火四地进屋了。俞晴看到自家大门仍关着,晓得爹出门寻活计尚未返来,遂渐渐挪着步子往天灵泉走去。
俞晴年事渐长,承担了家里统统的家务,每天忙得不成开交,偶尔余暇就去陪巧珍做绣活。
俞晴打量得出神,忽听“哗啦”一声,水面溅起无数水滴,兴儿离得近,衣袍湿了半角。
跟叶柔一样,俞晴有双巧手,女红烹调样样拿得出去。
一行纷杂的脚步往青云山方向远去。
思忖间,俞平已从灶间端来饭菜,“肚子饿了吧,粥还温着,趁热吃。”一勺一勺地喂给俞晴。
月光下,那串桃木珠一反平常的乌黑死寂,垂垂收回莹白之光,大要繁复的纹路以及班驳的血迹清楚可见。
俞晴和顺地说:“我听爹的。”
村民群情纷繁。
俞晴大骇,父女两人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俞平对她心疼有加,从未曾如此冷酷过。
年隽下认识地张手护住玉盆,干笑两声:“打趣,打趣,拙弟一时猎奇,若我没瞧错,那女娃是个凡人。”
因是低着头,俞平的脸便隐在灯光的暗影里,瞧不入迷情。又过了好一阵子,他才渐渐昂首,将手里的东西靠近油灯。
有雾气自四周堆积过来,桃木珠便氤氲在浓烈的雾气里,许是颠末雾气的津润,桃木珠变得乌黑油亮,晶莹津润。
俞晴挥挥手,“服了,心折口服……你快归去吧。”
中间,一个穿戴石青色锦袍的年青人正低声与村长说着甚么,因是背对着她,看不清他的长相,却看到他腰间斜挂着银质的剑鞘,想必就是危急时候断臂救人的赵公子。
这家伙,向来就爱逞勇斗狠,置于死地而后生。
巧珍知俞晴向来结实,觉得她跑急岔了气,耻笑道:“跑这点路就受不了,还总说我娇惯,这下可服了?”
爹为何对修道者有这么大的成见?
“不想”,俞晴年纪尚幼,对存亡并无观点,只感觉俞平神情平生未有的严厉,严厉得让人惊骇,她仰着小脸,泪眼昏黄,“如果没有爹,我一小我活着有甚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