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年前我遇劫,是尊神救了我,将我放进这片水泽里。当时我欲报恩,尊神说不急,等我长大。现在我长大了,每日眺望龙首原,就是等尊神醒来,来渊海找我。”
薄如烟雾的轻容拖曳过北坡,草地收回沙沙的声响。冬眠在枝叶间的水汽在半夜迟缓升腾,六合如一瓯,那水汽是沉淀在瓯底的,无形的美酒。
四野沉寂,唯风骚转。长情站了会儿,感觉有些落寞。犀角灯固然照出了异世,却照不见那双眼睛。现在这眼睛究竟属于谁也不首要了,上元灯会闭幕,她就该归去了。
咕咚――
长情猜疑地看他,他笑得有些羞怯,向她拱起两手。广大的广袖遮住了半张脸,只余一双妙目勾住她,长揖道:“婚礼已经筹办安妥了,只等尊神驾临。”
长情确切有记后不记前的弊端,人睡得久了,常会把实际和梦境倒置混合。一些没有在内心留下深切印象的人和事,常常一觉醒来,便杳无踪迹了。
他抬起手来,苗条的五指伸展开,掌心升起一汪翠色。那翠色新鲜欲滴,像嫩叶上的露水,中心是一条蓝鳞覆身的鱼,有长长的须髯,大而旖旎的胸鳍和尾鳍。
像阔别多年,终究相逢一样,透着亲厚和算无遗策的必定。
成果人家却不焦急,看她的目光乃至带着点宠嬖的味道,含笑点头,“并未认错,尊神是龙首原的仆人,名叫长情。秦汉期间随王气而生,至今已有千年了。你看,我报得出尊神来源,可见绝没有认错人。”言罢一顿,脸上又闪现出哀伤的神情,黯然道,“不过龙首原是龙兴之地,尊神保护龙脉,重责在身。这么多年畴昔,或许真的把我健忘了。”
她嗳了声,“有话好说……”
龙首原的西北以北,是一片无底深渊。当初赤狄和白狄大战,战神神斧落地砸出来的孔洞,竟能深得直通地心。渊深则聚水,寒潭千尺像乱世中的第三只眼,毫无顾忌地核阅那片高原。厚重的水幕之下,另有一双眼,也悄悄地看了她百余年。
乱世承平,连妖魅都得意其乐啊。长情赏识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开口:“叨教……”
没人,水面风平浪静,只要漫天星辉倒映,洒下一池酷寒的光。
她挑了挑犀角灯上的快意杆,在无边无边的郊野漫行。固然她一睡便健忘很多事,但半明半寐间阿谁不时重现的画面,却不测埠逗留在她的影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