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拉拉她的手,笑着眨眨眼点点头让她放心。
九娘握住慈姑的暖和大手,点点头。阿昉这三年竟这么高了,怕是已近七尺。站在身高八尺的苏瞻身边,已到他肩头。他端倪间固然青涩,却好似和苏瞻一个模型里刻出来的,丰神漂亮,温润如玉,既熟谙,又陌生。九娘百感交集地看着几步外的儿子,实在忍不住泪眼昏黄。
寺庙门口的知客已迎了上来施礼:“东阁这厢请了。”
牛车缓缓远去,林氏忐忑地问阮氏:“我没去服侍娘子起家,娘子没活力吧?”阮氏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手:“放心,有我呢,同娘子说过了,你要去奉侍九娘。”
内里雨已停了。程氏正笑容满面地和马车上一个年青妇人说话。那妇人梳着朝天髻,插了几根银钗,身穿月白梅斑纹长褙子,圆脸上一双杏眼傲视神飞,恰是宰相夫人王十七娘王璎。
梅姑急道:“娘子!小娘子们都在呢。”
慈姑捏着九娘的小手,感觉她手里湿津津的,还微微发着抖,便弯了腰轻声说:“小娘子莫怕,记得还跟客岁一样,娘子让你做甚么你就做甚么。阿谁最高的很都雅的人是你家宰相舅老爷。车上阿谁客岁没见着,是你新舅母。上马的阿谁是苏家表哥。你小时候他还抱过你呢。”
慈姑弯下腰轻声丁宁:“七娘如果欺负你,你在娘子跟前可得忍着点别哭,老奴就在背面车上。”
慈姑快手快脚地给她绑好头发,感喟:“好女不吃面前亏,你装也要装着哭闹几声啊!” 又从袖中取出一方帕子,里头整整齐齐地叠着六块小枣糕:“真是!小娘子你那里胖了?你姨娘偏要请娘子少给你吃一些!明日寒食节,这些新蒸的枣糕,快吃,还温着呢。”
慈姑把枣糕放在白瓷碟子里,给她倒了杯热茶,拿起剪刀剪柳枝,眼看着小人儿一只手拿着小帕子等着上面,另一只手悄悄拈起一块枣糕,小口小口地吃着,人坐得笔挺,说不出的文雅都雅,不由得叹了口气:“小娘子出了痘,这端方真是一等一的好,老夫人跟前长大的六娘也就是如许了,可惜你命不好啊。不晓得哪个黑心眼的,偏说府上七岁的娘子剪的柳条插在门上才气灿烂门楣。迟早有报应!”说完朝着西边呸了一声。
他在树下,看阿谁她的背影。而她,在窗内,看他的背影。十年伉俪,不过如此。
翻开帘子,慈姑伸手将九娘抱下车来,见她只是眼眶微红,忍住了没哭,嘴里轻念了声:“阿弥陀佛!”
那日午后,病得那么短长的她靠在榻上,远远地瞥见堂妹在正房院子的合欢树下,仰着脸对苏瞻说话,十六岁姣若春花的年青脸庞,闪着光。堂妹拜别后,苏瞻身姿如松,目送着她远去。东风拂过,柳絮轻扬,好像一幅好画。
九娘靠在角落里假寐,一声不吭。内心头却模糊有根刺在扎着,眼睛有些涩。偶然候,女子还是笨一点傻一点才好,起码能够被骗到死。可她偏生太聪明,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东角门外,细雨霏霏,三辆牛车已经候着。三房的娘子程氏正踩着脚踏上车,娇美荏弱的阮姨娘殷勤地替她提着裙摆。程氏所出的七娘还没睡醒,打着哈欠。阮姨娘所出的四娘孟娴正柔声细语地同她说着话。几个撑着油纸伞提着灯笼的侍女小厮肃立着。
看着林氏撑着伞远去,四娘孟娴禁不住抱怨道:“年年都如许,娘子也都不带我去!”阮氏心疼地替她整了整鬓角:“急甚么,累了吧,归去再睡一会儿。”
过了两日是腐败,四更鼓才响,林氏就来了听香阁,把九娘揪起来,让慈姑给她换了身淡粉绿底白花的宽袖褙子,扎了两个丫髻,慎重其事地叮嘱她:“本日你跟着娘子去庙里,千万别肇事,不然我可护不着你!慈姑你要看得紧些。”又叮咛连翘:“你也多上点心,我昨晚和郎君说了,下个月就把你提回一等女使。”九娘内心暗道你这类蠢事少做做就好了,每次也是说你你不听,教你你不会。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