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在一出了柔仪殿,就直奔偏殿，见到九娘和陈素都在,放了些心。
“奴给两位娘子送些茶水。”
苏瞻皱了皱眉头：“崇王，你如果是为了燕王弑君，就该是盼着他即位才对。为何现在又跳出来禁止燕王即位？岂不自相冲突？你还是不要再将弑君的脏水往燕王殿下身上泼了。我们不会轻信于你的。”
赵栩深深吸了口气，部下又重了三分：“娘娘，您这是要逼六郎？”赵棣哀哀呻-吟着。
柔仪殿内一片死寂，这一夜的惊涛骇浪，甚么时候是个头？苏瞻回过神来，看向一旁的御病院副院使，踌躇着。几位相公都沉默不语，谁也不肯意开口。娘娘说得轻松，如果崇王信口胡言，燕王即位后，这开口的人，能安然去官已经不错了。就算崇王说的合血法无用失实，也不能证明燕王就不是先帝的亲骨肉，更不能证明他是耶律似的儿子，燕王恐怕更难罢休。万一触怒陈青这个杀神，彻夜能不能活着走出柔仪殿，谁也不晓得。
他盯着颤抖不已的高太后：“他们的朴刀，锋利得很，先砍腿，再砍手，最后是头。跟切菜一样，整整齐齐。我看着他们几个的血哗地喷出来。”他转向苏瞻：“那血溅在厚雪之上，刹时被吸干。可被砍断的残肢，会一向流血，我看着那牲口们的血满满会聚在一起，渗入雪地里，渐渐渗开来。苏相博览群书，竟会信赖合血法？”
枢密院朱使相皱眉问道：“张理少断案无数，大理寺可用过绝非骨肉之亲的两小我尝尝合血法？”
定王皱起眉头。
“内里还对峙不下,娘娘抓了我娘和表嫂，我先去慈宁殿救她们。你们躲在这里,万一有甚么动静，就跳窗往坤宁殿跑，找贤人庇护你们。这条路彻夜当值的将士是我之前在殿前司时的部下，都认得表妹你,会护着你们的。”孟在柔声叮咛陈素，他推开偏殿的后窗,拎过一个绣墩,悄悄跃了出去，搁在窗外的地上,摇了一摇,放稳了。
赵栩一只手捏住了赵棣的脖子，就像捏住了一只病笃的鸭子。他斜睨着一脸惊骇的赵棣：“我娘的清名，岂容你玷辱！”
高太后声音微微颤抖：“赵瑜既已招认毒杀陛下，先将他拿下！六郎的事，皇叔！诸位相公，必然要验个清楚明白！”
“不错。”苏瞻淡然道。
高太后蹬蹬蹬连退了几步，到了官家尸体身边，喊道：“反了！反了！拿下燕王！拿下赵栩！来人！”却无人敢上前。
她记得等案子鉴定的那两个多月，表哥每夜睡在院子里树下的藤席上，早上用大哥的弓，练一个时候射箭，早晨用大哥的长剑，练半个时候。他除了说说大哥的案子外，几近不言语。给他一碗茶，他笑一笑。给他一碗面，他笑一笑。他不会生火，也不会劈柴，连平常要担水都不晓得。十天八天就给她一贯钱买菜，出门买菜他老是走在她左边，有人多看她几眼，他就冷冷地看归去，和大哥一模一样，大抵是大哥叮咛他了。
苏瞻一愣，两府的几位相公们交头接耳起来。燕王所言有理啊。不能证明是，可也不能证明不是。这又有甚么可验的！
高似在浮玉殿杀死的带御东西也是契丹人，是契丹归明人，莫非是因为他的实在身份被窥破了？高似举荐女真部，帮女真攻打契丹渤海部，是不是为了报家仇？崇王又如何会晓得得这么多？莫非高似那次北上后回了契丹？苏瞻脑中走马灯一样转过千万个动机，背后也似有万千根芒刺不断地扎着。模糊约约，一个更可骇的动机浮了上来，他不敢再想下去。
赵瑜叹道：“苏相别急，我认了弑君大罪，就是将死之身。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信不信，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