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者动容,乃至升起“神乎神乎,至于无声”的错觉,谁也不说话,唯恐突破这暮春时景。身在春山,心又阑珊,无有前尘旧事,无有落拓何方,清清爽爽,平生的嚣垢,如同被《暮春》之曲洗涤的干清干净。
“琴罢了。”紫心板着的俏脸,另开情致,复重申道:“好琴罢了。”
“就这么定了。”紫心用力说道。
“旧事如烟,《暮春》之曲,尊老弹奏,苦楚不尽,又有道不明意味的悲愁。春之暮矣,生亦入暮,吾初闻此曲,说句尴尬的话,恨不能嚎啕一番。今再聆听,此生已然渐暮,反而欣欣然的澄润清澈。琴心分歧,琴境亦分歧,琴之一道,紫心得尊老真谛,不枉了这归兮琴。”
弦动东风,止雨小筑更静更静,乃至紫心的《暮春》之曲,恍忽也是喧闹的。
它淌过心灵,飘浮向远山的另一边,再去处另一侧的天涯。
风来自天涯以外,迂回而黯澹,连绵而不断。那是低到极致的幽渺,从另一个天下传出。迷离当中,流露奋发心灵的纯粹和敞亮;空阒当中,回荡惹人遐思的婉转和活泼。它愈来愈近,仿佛就藏匿在草丛之间、树叶之下、花蕊之尖,藏匿在表情所能到达的最远方,藏匿在千山之上、碧水以内,无处不在地闪动。那些音色,每一点都不异,每一点又分歧,或舒缓,或淡雅,或委宛,或温馨,或伸展无尽的张力,或内敛含蓄。
“尊老之物,理所当然由你领受。”秋栗兮说道。
这些人中,苦非禅、秋栗兮身份特别,风轻夜之流,如此景象,或讷于言,或自发不敷与这逴俗绝物的少女攀往,《远鸿》抚罢,唯有欢然余音天籁。夜萤照见地风采,远超这些愚顽不堪的家伙,做礼道:“人生便若远鸿,栖暮而晨起,慨六合而振飞,志趣孤洁。萤照怀感紫心《远鸿》之意,诚相谢。”
“嘻嘻,寒儿,我现在两具琴……嗯,我要两个做甚么,嘻嘻嘻,终究能够送一个给你。”紫心扬头说道:“冉老,你捧的琴,就给寒儿。”
那是紫心的表情吗?
风轻夜点头,正欲答复,紫心问夜萤照:“按你的意义,咽天琴是隐苍山的?”
“哈哈,贫僧当然。便天下统统秃驴,谁不追求攘利?世事千奇百态,谁不在争来夺去之间沉浮?”苦非禅说道:“但这时候,哪怕仙道坦途摆在面前,贫僧亦不去争夺、不为所动,只愿放空表情,聆听紫心和寒儿的雅音。”
琴声更低更低,风更低,直至流逝。春已暮。
她大抵非常不善于与陌生人士交换,不辩白夜萤照呼“紫心”的靠近,朝莫问情灿灿一笑,目光缓慢扫过风轻夜这位“白叟家”,低头和寒儿说道:“我再一曲《暮春》,然后一同弹奏《佩兰》。”
弹完琴的少女,抿嘴一笑,自顾与寒儿腻歪,仿佛刚才美好的太音之声,和她没半点干系。她置身在春潮起伏的中心,又仿佛断绝在暮春以外,她和寒儿,和洁白如玉的归兮琴,独特地组合为一个独立的天下,无关人间,清爽脱俗得令人神驰。
冉无求变色。
冉无求小声道:“蜜斯……”
紫心欢乐道:“秋长老以为归兮琴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