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擦完了剑,侧头望向窗外那轮月光,望了好久。
像散在宣纸上被碾碎的朱砂。
望云峰长年酷寒,内里禁制重重,常日没有弟子勇于靠近。
少年不平不挠问他。
“寒泉侵骨,易生风寒。你本日先归去换身衣服吧,”他道,“今后,也不必再带雪盏花过来了。”
似是梅的花香,又似他身上特有的冷香味道,间杂着碗中微苦的药香,混在一起,浮动在午后的阳光里,竟有熏人欲醉之感。
又过了几日。
少年脸上却没有透露涓滴失落之色,他乃至没有看那雪盏花一眼,只是仰脸看他,道:“仙君如果还想看花,我能够……再帮仙君去取。”
少年仰脸看他,那张脸清楚是带着戾气阴鸷的俊美,此时眸子里却似盛着某种纯然专注的等候,问:“仙君之前……为何救我?”
“我带你去找师尊疗伤。”
罗刹即恶鬼。传说中,男罗刹貌极丑,喜食人,为世所厌。
“统统。”少年没有踌躇开口。
贺兰泽靠在外间墙边,并没有随叶云澜走进阁房。
再过一会,少年辛辛苦苦取来的这朵雪盏花,便已经在他手心残落散尽了。
一阵轻风荡过,云破月出。
叶云澜宿世对这个名字并没有印象。
……却一次次被谎话棍骗,一次次被弃如敝履。
但是,这些床笫之间的含混情话,毕竟是做不得数的。
少年拽他的衣袖拽得很紧,有凝固的血垢沾在素白衣袂上,落下暗红陈迹。
救他?
此世他已不想再与人有过量牵涉,若非伤重有力,他连留他养伤的贺兰泽也不想再对付下去,只想单独一人,找一处偏僻之地,安静度过平生。
他翻书的手一顿,沉默半晌,觉出一点不测。
叶云澜淡淡“嗯”了一声,“师兄放桌上吧,我待会便喝。”
炎炎烈火中,少年倒在血泊里,明显已身受重伤,却仍然在用双手艰巨往前匍匐,五指在地上抠出淋漓鲜血,身材拖出一道蜿蜒血迹。
衣袖摆动间,隐有香气浮动。
少年抿唇,瞅了他半晌,俄然道:“仙君扯谎。”
“你若想酬谢,就去帮我折一枝雪盏花带过来吧。”
仿佛发觉到他的目光,少年俄然侧头向他望来。
沈殊。
生与死,在好久之前,就已经不再是他所固执的东西。
叶云澜沉默了一下,“雪盏花分开冰雪很快便会残落,你是如何把它带过来的?”
少年说着,惨白俊美的脸上俄然暴露一抹笑,这一笑,他身上那股仿佛与生俱来的阴鸷之气便淡了很多,看上去,反而像极了一只湿漉漉毛茸茸的小狼崽在寻求夸奖。
他想起之前容染走时,夸耀似地对他说过的话,渐渐攥紧拳头。
能够绕过贺兰泽安插的禁制不被震惊,半夜半夜站在他窗前偷窥,只是为了问他一个题目?
“……我不需求酬谢。”叶云澜端倪俄然显出一种倦怠与冷酷,他俯身探出窗台,欲伸手关窗,“救人是我本身的事,受伤也是我本身的事,与任何人都无干系。我不晓得你是如何出去的,但我建议你趁还没被人发明之前,从速分开。”
他原觉得少年已经知难而退,不会再来。
约莫是因为……宿世的沈殊,并没有被人救出秘境。
人与花,都是极美的景色。
因为姿式原因,他们此时的间隔很近,叶云澜乃至能看清少年每根悄悄颤抖的睫毛。
叶云澜放下书卷,吹熄了灯,走进阁房,拿过缺影剑悄悄坐在床上擦拭。
叶云澜并不很信,蹙眉道:“你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