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的屋宇较之凌家购得的宅子更加古旧,府内大树参天,书房外的回廊上垂挂着一溜儿的湘妃帘子,帘外假山幽冷,各色奇草仙藤或爬或垂或牵丝攀扯,满眼浓翠中开着很多玫红色的小花,更有殷红如血的豆子装点,石子拼就的小径间各处苔痕,人走在此中,遍体生寒,倒是个避暑的好地点。
茶是上好的碧螺春,凌妆低头品着,如有所思。
尚未至苏府角门上,没承想一翩翩美少年竟从里头迎了出来,大老远就拱手道:“夏兄弟来了,未曾远迎,失礼之至。”
凌妆轻摇她的手表示噤声,非论批评人家甚么,此情此景都不应时宜,若被听到,不知要如何丢脸。
凌家几人此来本就存了交友苏公子的心,天然不会主动提起去见夫人,进府后凌妆和程霭便由丫环摘了帷帽,连韬引着她们重新见礼。
苏锦鸿瞧他局促,含笑牵起他的手,先将女人们让了出来。
还未说话,苏锦鸿已打断他:“夏兄弟,请入内奉茶说话。”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往回收的事理,连韬忙笑:“苏哥哥忒谦,便是经你的手再到朱紫手上,更是我的造化,平常读书,哪用甚么好砚,没得糟蹋了东西。”
进了书房,触目是整壁的紫檀书架,上头用蓝布罩着,看不见里头放的书,一张长案摆布有海棠红花釉的钧窑插瓶,里头插了些书画。
凌妆本记得当年随母亲到杭州将军家赴宴时,丹郡主曾携子驾临,她印象还非常深切。
按说连韬一介布衣,凌家又非显赫家世,苏锦鸿好歹是皇亲国戚,见多识广,若抬出他几个娘舅来,除了亲王便是郡王,姨母们也俱都是郡主,多么高贵,要说礼贤下士,那总得连韬有功名或贤名才值得他恭敬,无缘无端如此热忱倒叫人摸不着脑筋。
小孩子心目当中,皇家贵戚远在天涯,特别记得丹郡主母子当时被很多人众星烘月般围着,她底子就没机遇上前。便是厥后讲让孩子们在园里玩,他家的保母也看得紧,另有高官家的公子蜜斯陪着谈笑玩耍,她虽跟班,却一向像一道影子,或者说不起眼的安排……
此人身着莲青色交领回形阳纹的织锦长袍,腰上摆布压松竹玉佩,丰神漂亮,面含东风,中人如醉,实在应了君子如玉的老话。
表弟读多了圣贤书,在不拘一格的她看来,未免痴愚,幸亏他逢人面带三分笑的态度必定给人好感,凌妆好似教会了小鸟翱翔的鸟妈妈普通,心中欣喜。
自古钧窑少大器,这么大的变釉插瓶不知代价凡几,凌妆不免多看了几眼。
先让门房自苏府上递了名帖,连韬打头,凌妆和程霭各带了个丫环出门。
像苏锦鸿如许肯劈面对人承认本身读书不可,还要把收来的好东西送人明着讲的人,贵族圈中少之又少,便是平常百姓,情面来往上的事大多也是含蓄讳饰的,不由令人好感大增。
大殷的民风虽不至于男女七岁分歧席,但男女大妨也非常计算,女眷们进府后本当告别苏公子,由丫环仆妇引到后堂拜见夫人。
连韬一时冲动不已,一头行礼一头向凌妆先容:“大姐姐,这位就是名动京都的苏公子!”
固然如此,凌妆也早已将苏锦鸿的长相健忘,不料苏锦鸿竟记得她,实在令人惊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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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妆还倒罢了,程霭忍不住压着声音道:“表姐,这苏家公子真是人中龙凤……”
苏锦鸿请连韬落座,目光在凌妆身上带过,随即望着门外,忽道:“凌女人可还记得鄙人?我们但是总角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