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晌畴昔,王府高低已是一片缟素,入宫诸人还没有任何动静,因朝廷还未向天下臣民颁昭,凌家不知情,派了龚阿龙过来想请苏锦鸿与凌妆过府,凌妆照着天子大丧的旧例判定,短光阴内不便归宁,写了封信让他带回,又叮咛凌家高低尽量闭门不出。
孙太妃道:“我嗅多了那香囊,脑筋腐败得很,身上虽乏,倒是半点睡意也无,有你陪着说说话,倒也好。”
未几,王府高低会合,凌妆环顾摆布并不见沘阳王,想是早就入宫中去了。
幸幸亏宠得早,鲁成王死以后孙氏才没受王妃的打击,何况沘阳王少年得志,开府另封,她才算熬到了头。只是后代缘却浅,前头一个短命的女儿不算,丹郡主也叫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内里心伤,约莫只要做母亲的人才晓得。
太妃撑目一愕,随即感觉酸涩麻痹的老腿上像过了电般,生出一股难以名状的纾解快感。
鲁成王是个内敛保守的人,当初妄图美色将孙氏扶为贱妾,孙氏生下一子二女,新奇劲过了,他倒又嫌弃她出身低,很快也便失了宠。
凌妆见内官服斩衰,现在国无皇后,已知是帝丧无疑。
裘王妃登车前交代王府掌事寺人恒泰道:“府中设祭棚、高低人等服丧诸事多请苏大奶奶示下,别跟没了主子似的一团乱。”然后握了握凌妆的手,方才去了。
归正天子大丧能折腾死人,跪地时候长,哭得声嘶力竭且不能讨水用饭,那些个年高体弱的,累出病来乃至累死都是常有的事。
内官颁旨,公然是顺祚帝驾崩,命“在京百官哭临承恩门,公主、郡主、王姬、宗姬及命妇四品以上会合麟瑞殿举哀。”
王府中的主子,除苏锦鸿和凌妆外,皆有份参与丧事,太妃此行仓促,凌妆担忧她的身子,却也是心不足而力不敷,幸亏几个王姬都跟从在侧,随身嬷嬷也可带同一个入宫,总能照顾一二,因天子驾崩是意猜中事,府中也有些筹办,诸如女眷们哭丧所用的手绢,内里挂的香囊等,都藏了东西,既有提神的,又有催泪的,不一而足。
凌妆在床榻上蹲下:“外祖母快别说话,从速闭目养神。”
孙太妃却无了声气,明显说脑筋腐败毫无睡意的人,竟含笑睡着了。
凌妆心知出了大事,忙披上外套,拔出簪子敏捷重绾青丝,唤丫环来奉侍。
待苏锦鸿与凌妆来到王府前院,厅前早已人头济济,宫中内侍面色凝重,头上去了顶戴,于发上箍了粗麻,外罩白布粗麻衣,孙太妃和裘王妃等俱上前扣问。
她挥挥手,令其他奉养的人退下,面上垂垂暴露和缓的浅笑,喃喃道:“你这般兰心蕙质,真是鸿儿的福分,昨夜里内宫已先明颁了先帝的遗诏,魏王不日即位,他夙来赏识靠近你娘舅,我们家想来可顺利一朝,只是王府没个子嗣,是我和你娘舅的心头刺,便要过继,按宗室端方定要过继他容家骨肉,你娘舅同我筹议,故意想过继鸿儿,这便要天子的旨意。外祖母期盼多年,比及他日求得圣旨,鸿儿与你毕生有靠,我便死也瞑目了……”
因有裘王妃的特别交代,掌事大寺人恒泰极有眼色地事事前来叨教,实在他安排起来井井有条,凌妆底子不欲多嘴,只是不好偷懒不管,一一前去看了。
凌妆心中千回百转,听孙太妃的话,一心为苏锦鸿考虑,定然不知沘阳王公开里那点心机,但现在太妃的话令她没法接嘴,恍忽间似疑将幻,冥冥中有甚么捉摸不定,心底更存隐忧,不过统统都没法宣之于口,愣怔半晌,只能道:“外祖母说甚么话来?想要急死长辈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