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珠没听明白:“您说甚么?”
她一点点大的时候,也是管父亲亲亲热热叫爹爹的。可不知是哪天起,她再没有那样唤过他。偶尔见了面,便也只叫父亲。
即便她厥后摒弃姓氏,绝口不提靖宁伯府,也窜改不了她身材里流淌着祁家血脉的究竟。
因是在猎场受的伤,这护送的人选不定会是甚么身份高贵的大人物。
“那就不必换了!”太微当机立断,“就这般去。”
太微嫌她倒霉,但也不得不承认,她这么梨花带雨的,竟比平常看起来更美。
——正如她先前担忧的那般,事情公然变得分歧了。这般一来,她的人生,又会走向如何的结局……
碧珠头也不抬,急仓促找出身杏斑白的裙子来道:“是呀!刚刚才来的!说是几位女人那边都派了人!”
太微自认是个小人,好人,卑鄙无耻,罄竹难书。
父女俩就这么各自站在原地,永无停顿。
靖宁伯祁远章,至死都是个谄臣。
眼下的靖宁伯府,还不能没有他。
到底是不止她一人看破了祖母的心机。
太微呼吸渐重,神采愈发得丢脸。
正想着,剩下的几个也都渐次达到。很快垂花门口便站了个严实,女人们站前边,丫环婆子跟在背面。比及祁老夫人来时,已是满满铛铛。
那样的日子,毫不比现在好过。
他的“丰功伟绩”,是要被载入史册叫先人“称道”的。
他躺着,叫人从门外抬了出去。
她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担忧太微会嫌她无用而发怒。
那点淡薄的父女情分,凌晨露水似的,叫太阳一晒就无能了。到了现在,太微已长成了十三四岁的大女人,同他便愈是陌生人普通。
四女人祁茉已拿着帕子正在悄悄擦拭眼角,像是哭过了一回。
谁又敢在那当口去寻父亲说她和四姐的事。
太微内心一惊,莫不是死了?
她们能活着,且能活得这般繁华安乐,说来讲去,到底还是借了他的光。
她只是看着太微沉下来的眉眼便心生惶恐。
她们这群妇孺,又会有如何的了局?
他但是祁家的当家人,是祖母独一的儿子。他若当真受伤,府中当时必然是兵荒马乱,一团愁云,大家提心吊胆,如何能够会想到她还在祠堂里罚跪未起。
可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她竟然还要她们换衣……
规端方矩的,却并不靠近。
而她,至死都是个谄臣之女。
太微抬眼,面无神采地凝睇着她:“既然是受了伤,那便该送回家来,父亲人呢?”
太微不动,他亦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