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房粗陋,床板只用几块木板拼成。忍冬用宫中带来的被褥铺了薄薄一层,又用几件旧衣裳叠起,给她垫在腰上:“娘娘急甚么呢,我们才刚到这里,有甚么要紧事也得安设下来以后再做呀。”
冯妙点头苦笑,把忍冬叫过来讲:“你去抓一把铜钱撒在内里,说我感谢她们照顾,今晚的水我们本身打,不消她们操心,管保她们就不打了。”
忍冬惊得张口结舌:“这……这……宫里方才不准巫蛊图谶,我们做这个,会不会太伤害了?”
“如何刺耳了,不就是说了句娼妇么?你闻声猪哼狗吠,也要一样叫归去么?”那女子语笑宴宴,说出的话却透着刻薄,“再说,人家也没说错,我们本来就是娼妇啊。只不过,所见所感皆由心生,我们眼里的女人,到了慧空师太的眼里,就成了娼妇了。由此可见,慧空师太整天内心想的都是些甚么。”
冯妙拉住她劝道:“忍一忍吧,好歹是佛门清净地,要吃要喝的不像模样。我们初来乍到,不要跟她们争论就好。再说,我现在并不是甚么娘娘了,今后也别再这么叫了。”她内心明白,这些姑子里甚么样的人都有,真要背后里使甚么阴招,只怕她一天也住不下去了。
念心被她揪住头策转动不得,一面用指甲狠掐慧空的手臂,一面对埋头说:“别光看着,快过来帮我,都骂到女人头上去了,另有没有脸了……”
正在半睡半醒间,便听到门外有人喧华,声音越来越大,直扰得冯妙没体例安睡。忍冬把禅房的门拉开一条裂缝,门外的话语便清楚地飘出去,仿佛恰是早上帮她们拿过东西的一个姑子:“凭甚么又是我们?我和埋头早上已经帮她们拿过东西了,中午也帮她们生了火、做了饭,如何连她们用的水也要我们打,当我们女人好欺负是不是?”
两人胡乱吃了几口粟米,连忍冬都感觉那东西太难吃,把大半碗都偷偷倒掉了:“娘子先姑息一天,幸亏另有李秀士给的这包铜钱,明天一早我再下山去换些邃密的米来煮粥。”
忍冬从她们嘴里听到了很多动静,慧空是方丈从小收养的孤儿,自打方丈不大管事,寺里的香火钱和一应琐事,便都由慧空管着。而埋头、念心两小我,是跟着一个叫秦霜儿的女人来的青岩寺。秦霜儿本来跟那苏女人一样,是明秀堂里的红倌儿。不晓得为甚么俄然赎了身,到青岩寺带发修行。苏女人跟她交好,每隔几天就来看她一次,趁便恩赐大把的财帛,不让人欺负她。
忍冬气鼓鼓地坐下:“我就是内心不平,宫里提早拨了一年的钱帛,供应娘娘……娘子在寺里的开消,我们又不是白吃白住,她们如何还如许鸡蛋里挑骨头?”
这锋利高亢的声音,恰是早上一个叫念心的姑子。
这话的确不堪入耳,连冯妙也皱了一下眉头。慧空听了这话,公然撒泼一样地扑上来,一把揪住念心的头发:“我明天非打死你这小娼妇不成!”
那女子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奇特的魅力,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自惭形秽的心机来。姑子们都松开了手,埋头的头发都揪得狼藉不堪,手臂上也带着几条抓痕,走到女子面前说:“苏女人,你来得恰好,你不晓得她刚才说我们女人的话有多刺耳呢。”
“不要紧的,”冯妙解释给她听,“只要你照我说的去做,事情将来如何,都不会闹到我们身上。再说,不准巫蛊图谶,只是针对宫中贵眷和皇室宗亲,官方的占卜、问卦向来不在制止之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