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婢女们把怀儿围拢在中间，完整看不到了。高照容徐行向外走去，方丈也带着明悬寺中的姑子，跟从在前面送出殿门。冯妙踮起脚尖痴痴地向远处望去，却一眼也看不到她的怀儿了。
痛悔几近将他勉强保持的明智全数击碎，乃至来不及细想，冯妙为何会俄然提起王玄之。他只能寒微地承诺：“是，都是朕的错，是朕害你一向悲伤堕泪，让朕用后半生好好地赔偿你。求你……信赖朕最后一次。”
冯妙像看一个陌生人那样看他：“我的孩子呢？你凭甚么把他送给别人？”
他缓缓闭上眼，每说一个字都像踩在刀尖上那么艰巨。当玄衣卫对他禀报，已经把冯娘子和她刚生下的孩子带返来时，他欢畅得整夜未睡，想看一眼那孩子，又怕夜里吵醒了他们母子。他早就命人修建好了明悬寺，作为冯妙的居住之所，只等一个合适的机会，便把她风风景光地迎回皇宫。
姑子连续散去，大殿里俄然变得空空荡荡的，只要檀香的味道耐久不散。冯妙从佛像后转出来，捡起地上一块掉落的帕子。方才高照容用它给怀儿掠过嘴角的口涎，上好的蜀斑斓帕，只用过一次就顺手丢掉了，显见得这孩子常日的吃穿用度都是上好的。她把帕子贴在胸口，呢喃了一声：“怀儿……”
可那孩子第一次送到他面前时，便如一把利刃直刺进他的胸膛。他的母亲是汉人，他的双眼是纯粹的黑褐色，遵循入宫时的记录，冯妙的父母也都是汉人，可这孩子……却有一双翠如碧玉的眼睛，跟高清欢一模一样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