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位是决计安排的,本来就是为了制止厚此薄彼,没想到南朝使节仍然感觉不满。如果这时改换坐位,又会让柔然使节尴尬。殿上寂静无声,氛围一时有些呆滞。
高清欢略略上前一步,隔着屏风说话:“妙儿,你也晓得,现在宫中多了女眷,我不能像畴前那样出入自在了,等了好久才有这个机遇。淑媛娘娘恶梦不散,皇上命我进宫驱邪,我才气来跟你说几句话。”
酒过三巡,那名柔然使节俄然用鲜卑语向拓跋宏开口:“受罗部真可汗命我等朝贺大魏天子,本来该是一件喜庆事,但是这么坐着喝酒,实在无趣。”他向身后站着的侍从一指:“这一名乃是柔然数一数二的神弓手,不知大魏天子肯不肯与他比试射箭,临时当作宴会上的一件乐事。”
冯妙拉过团绒长巾,裹住身材,向着屏风以外问:“谁?”内里的人不说话,那种悉悉索索的声音再次响起。
高清欢徐行上前:“妙儿,传闻你前几天在颂元殿伤着了,让我看看,我立即就走。”
“予成。”那人答得极其简短,接着抬起手掌悄悄拍了三下,殿外便走进五名妖娆多姿的柔然少女,“公主听好了,这就是我明天的比试体例。”
柔然使节还是点头,拓跋宏哈哈大笑:“难怪鲜卑与柔然一同鼓起,柔然却至今仍然只能游牧为生。”笑声收起,他的声音俄然变得必定而自傲,在大殿之上几次反响:“这类选立首级的体例,与狮狼豺狼之类的禽兽,有甚么别离?”
冯妙看了看那并排而列的坐位,内心已经有了计算,用银筷沾着酱汁,在面前的薄饼上写了一个“左”字,然后召来侍宴的宫女,让她把这盘薄饼,送到皇上面前去。
见柔然使节点头,他又问:“那么选任可汗时,最好的体例就是,把全族的人都堆积起来,看谁能打败统统人,是不是如许?”
拓跋瑶叫宫女取来她平常用的一把小巧金弓,拉弦试了一试,才对那人说:“论身份,我是大魏公主,比你高贵,你该让着我些。论力量,我是女孩儿家,不如你力量大,你也该让着我些。你说吧,如何比?”
在场的拓跋宗亲,闻声这话,立即勃然变色,一个浅显侍从,竟然敢向天子邀战,已经非常失礼。更何况,拓跋宏的左手曾有旧伤,不能使力拉弓,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这一行动,无异于对大魏皇室的热诚。
因为有别国使节的干系,宴会设在太极殿,天子的御座在正中主位上,身后两侧是宫嫔的坐席。太皇太后的坐席,却不跟宫嫔在一处,而是别的设了伶仃的位置,与天子的御座遥遥相对。这类很有些奇特的坐次,引得文武官员、宗亲贵胄群情纷繁,有人乃至悄悄说:“皇上固然亲政了,可宫中仍然是‘二圣’并存啊。”
柔然使节却非常不觉得然:“在柔然,越是高贵的人,就越是英勇善战,莫非在大魏不是如许么?”他上高低下看了拓跋宏几眼,目光中很有轻视和不屑。
往年7、八月间最热的时候,太皇太后和皇上都会前去四合行宫避暑。拓跋宏亲政的第一年,这项路程却打消了。七月间,柔然和南朝同时派来使节,向大魏天子朝贡。天子成年,嫔妃新立,刚好趁这个机遇设席接待来使。
这下轮到柔然使节面色尴尬,他身后那名侍从,却一脸安静,只用鹰隼似的眼睛,凝神盯着拓跋宏。
林琅也提早到了,坐位就在冯妙上首。落座后,林琅捏了一下她的手,只叫了一声“mm……”,别的话便再也说不出来了。北海王拓跋详是她哽在心头的一根毒刺,林琅本想向冯妙伸谢,可话还没出口,眼圈就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