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孝听罢,大呼曰:“苦哉!气杀我也,誓杀此贼,以彰吾志。”本来存孝激愤,浑身是汗,遍体生津,卸甲风出了这一身盗汗,其病即愈。遂叫备过五名马来,乃披甲上马,诸将见者,无不骇然。存孝引数百骑出城,来望高思继兵,已布成步地,思继自主子门下,扬鞭痛骂。存孝从群骑后突但是出,曰:“高思继匹夫!见勇南公否?”五侯兵瞥见尽皆惶恐。思继大怒,挺枪直取存孝。存孝挺毕燕檛来迎,二人战上十余合,存孝逼开枪,大喝一声,恰是:战马宝鞍空退出,滴溜拿过马鞍来。
却说晋王部下众将中,只要康君利、李存信二人,不平存孝,常有谗谮之意。当日,见晋王封出沁州,心甚妒忌。君利遂与存信商讨曰:“父王待人,何有轻重,把这牧羊子爱如金宝,言他在宾州不得安闲,今封在沁州,受其繁华。吾等亦有汗马之劳,何待人如草芥也。”存信曰:“存孝出外,恰好行事,吾思一计,使存孝死无葬身之地!”君方便问:“计将安出?”存信附耳低言数句,只消如此如此。君利曰:“此计甚妙,可急行之!”商讨已定。
次日,二人入见晋王,告曰:“儿等久困,不习武事,身材倦怠,欲去打围一遭,请父王尊旨。”晋王许之,二人即上马,持弓搭箭,出了宾州,径投沁州而来。早有小校报知存孝。
卓吾子评:
却说李嗣源败了一阵,得薛阿檀引兵救济,退入城中,坚闭不出。高思继日夕在城外搦战,存孝病不能起,晋王亲身煎药,遣康君利、李存信二人,送至存孝帐内。晋王叮咛二人,若存孝有问,只说未曾对敌,若说高思继是豪杰,必定怒激存孝,其病难好,二人领命去了。
却说李晋王,见五侯人马退去,表里无事,回入后宫,欣欣但是有忧色。刘妃进曰:“妾每见大王,常时眉头不展,脸带忧容,以国度为虑,何本日如此喜也?”晋王曰:“五侯倚着高思继雄势,逼临城下,累败吾兵。本日存孝带病挟了高思继,退了五侯人马,如何不喜?”刘妃曰:“此人累有大功,先灭黄巢,规复唐室天下,吾等繁华,实赖此人也。前人以德报德,大王何不将沁州封他镇守,使其欢愉,岂不为美!”晋王曰:“汝见甚明,吾正欲如此!”遂令人唤存孝来。晋王曰:“汝自随我数年,苦争血战,日夜不得歇息,吾受繁华,皆赖汝规复之力。今天下略定,合宜册封,以报汝功。沁州敷裕之地,鱼米之乡,封汝去镇守,把持为王,受享繁华何如?”存孝曰:“儿有甚功绩,敢当此职?又抛离膝下。”晋王曰:“汝勿辞,可领人马二万,副将六员,本日上任供职,勿使有失。”存孝顿首拜谢,便领人马,径上沁州,到差去讫。
存孝降阶而接,三人相见叙诉兄弟之情。存孝设席,酒至半酣,存孝曰:“有劳下顾,何事见教?”君利曰:“专为吾弟一事,特来报知。自汝到沁州以后,老父整天耽乐酒色,不睬政事,有大将呼延谏阻,老父大怒杀之。称言五百家将,十三太保,只要一个亲儿子,余都是义子,叫世人都出了姓,原姓赵今还姓赵。吾弟却不姓李,原名安景思,可竖起安景思的灯号,以别骨肉亲疏。”存孝大惊曰:“吾父真老悖耳!岂有此理?吾宁就死,不敢出姓。”存信曰:“既不出姓,老父令剑在此,若不出姓,叫我二人斩汝首级,去见父王。”康君利曰:“兄长相随数年,尚不知老父性如烈火,既有令剑,便可改之!”
存孝将思继放于马下,众将一齐向前捆缚,来见晋王。晋王喝令斩之,存孝告曰:“父王赦之,留与儿部下听用。”晋王从之。思继泣曰:“纵大王不杀,吾亦不消此性命矣!”存孝曰:“汝不肯跟吾,告父王放你如何?”思继曰:“果肯放回,你是有仁有义的豪杰,吾到山东,誓不与人相持矣!”存孝曰:“何为如此?”思继曰:“我在死里复活了一遭,这一去,苦身三顷地,付手一张犁,改恶而从善矣。”存孝曰:“只今便放你去。”随即放起,与了衣服,赐之酒肉,临行又赠鞍马,差人直送出城。思继拜谢,往山东而去。逸狂有诗一绝,赞云:豪杰自古惜豪杰,义释高郎这天中,从是一犁归去后,短蓑春雨落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