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乃流涕出血,叹曰:“祖宗天下,何期本日废之,朕地府之下,何脸孔见先帝乎?”泣告群臣曰:“朕天下愿禅与梁王,幸留残喘,以度天年。”贻矩曰:“臣等安有负陛下,事已至此,可急草诏,以安众心。”帝乃令杨涉草诏,愿禅国于梁。诏曰:制曰:伏以生人以来,树之司牧,眷命所瞩,谓之大宝。
忽宴上一人推桌直出,立于筵上大呼:“不成!梁王焉敢发此语,欺俺唐朝无人物耶?主上又无过恶,安敢在理!吾知汝怀篡逆之心久矣!”众皆大惊。朱温视之,此人乃保驾大将军,姓凌名圭,遂向桌上绰起一把金壶,望朱温即打将来。梁将王彦章在前面大怒,叱之曰:“朝廷大臣,尚不敢言,汝多么之人,敢如此大胆?”即拔所佩剑,将凌圭斩之。帝见杀了凌圭,下殿便走。彦章赶上,扯之曰:“陛下肯与不肯早决!何故走乎?”此时,帝惊得面如土色。帝曰:“容朕思之。”
循怒曰:“陛下无德无福,而居天位,甚有残暴之道也!”帝拂袖而起,张文蔚目视苏循,循纵步向前,扯住昭宗袍,曰:“陛下肯与不肯,乞早一决!”帝颤栗不能答。忽阶下王彦章之弟王彦龙,巢将七人葛从周、尚让、齐克让等,各带剑上殿,又见殿阶之下,环甲持戈数百人,皆兵士也。
丽泉诗云:
次日,百官又聚于大殿。王彦章带领铁骑,布列殿前,召令寺人。昭宗惧不敢出,温又遣人三次逼之,慌换衣出殿。苏循奏曰:“昨日陛下已许梁王天下,本日肯传否?”帝曰:“卿等食唐禄久矣!中间多有唐朝子孙,直无一人分朕之忧耳?”苏循曰:“陛下之意,不欲以天下禅于梁王,曾见昨日之风景否?”帝曰:“汝众大臣,何无见怜之心?”循曰:“天下之人,皆知陛下无人君之福,乃至四海大乱。今梁王豪杰,累建大功,尚不知恩以报德也,直欲令天下之人,共伐之。”帝曰:“昔桀纣无道,残暴生灵,故天下人伐之,朕即位以来,谨慎谨慎,何尝敢行半点非礼之事,天下之人,谁忍伐之。”
帝出宫上车驾,驾前二人跪下,视之乃尚书周侃、左仆射伍习,帝问:“有何事?”侃曰:“今闻陛下欲迁都汴梁,故来源耳!”帝大怒,曰:“朕心喜上汴梁,如何必谏?”即令军人拽出京都斩首,百姓莫不垂泪。命令迁都,来日便行。此时装载金银缎匹玩好之物,数千余车,径往汴梁去了。
卓吾子评:
左仆射张文蔚曰:“陛下差矣!古之帝王,无德让有德,自古皆然。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也。须不是陛下祖宗自古传到今,请陛下思之。”中书门下杨涉曰:“自古以来,有兴必有废,有盛必有衰,岂有不亡之国,安有不败之家?陛下唐朝相传已二百年,气运已极,不成自决而肇事也!”帝曰:“本日酒醉,非谦让之处耳!”朱温提剑自欲杀之,右仆射止之曰:“不成!陛下已许大王耳!尚容再议,不必冒昧。”温怒乃止。昭宗哭回后殿,百官皆哂笑而退。
是日登殿,百官朝贺,各依位次侍立。自是朱温纵横朝廷,谋创新志,尽人皆知,表里之兵,尽归把握。温请丞相李英曰:“吾欲杀昭宗,自主为帝何如?”英曰:“可就此时行事,迟则有变矣!来日于偏殿排筵,只说与朝廷洗尘,再奏过帝,此离宫门不远,不好出入,讨个执照。大王可选下豪杰,埋伏彼处,亲身带剑上殿,讨取天下。帝与不与,只此杀之。”
今莅倍臣,献上国玺,追则尧典,禅位于朱全忠,梁王无致辞焉!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