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莹又是后怕,又是幸运,用另一只手拧着茵茵耳朵,喝道:“死丫头,干甚么了!以下犯上,你想掐死本宫?还不罢休!”茵茵颤抖着伸出一根手指,朝前指了指,颤声道:“我……我瞥见了,那,那莫不是鬼火?”
贞莹倒还分得清轻重,心道:“待我将此事奏明皇上,当时就算你晓得是被我出售,我仍可居高临下的俯视你,将你踩在脚底。但若现下给当贼逮住,今后看到你也神情不起来,还是先退为妙!”向茵茵打个手势,颠起脚尖谨慎探路。从后门溜出吟雪宫,跑出长长一段路,悬着的心终究放下。才刚离开险境,整小我便沉浸在对劲之喜中,谛视动手里紧握的画,胡想沈世韵跪倒在地苦苦要求,却被皇上一脚踢开的狼狈相,忍不住笑出声来。忽觉有异,平时话匣子似的茵茵这一起话少的出奇,乃至是始终没开过口。清了清嗓子道:“茵茵,你是给吓胡涂了?你主子失势之期指日可待,怎地不为我欢畅?”
贞莹拉茵茵同来本是壮胆,见她这等不经吓,也觉败兴,道:“干脆跟你实说了,那就是我们要拿的东西,是韵妃给野男人的画像。我白日做客时,曾在画轴上涂过些磷粉,一到早晨就会发光,你替我去拿过来吧。”茵茵口里承诺着:“是。”却只能瘫坐在地上,转动不得,连起家也是艰巨。
贞莹忍无可忍,道:“不懂就别忙装懂。算了,此事尚可延后一日,你现在同我回宫,立即解衣寝息。”茵茵问道:“立即?现在还是白日呀!”贞莹道:“这是替你着想,先为二更前来吟雪宫取物养精蓄锐。”茵茵大惊道:“二更?那是奴婢睡得最熟的时候了。何况当时黑灯瞎火,百鬼夜游,我祖爷爷说过,不好好睡觉,就会碰到鬼的。娘娘如果有东西忘了拿,现在归去不是一样,何必再折腾一趟?”
贞莹斥道:“那里有鬼?狐疑才会生暗鬼!本宫又未曾杀人放火,没获咎过死人,还怕甚么?就算吟雪宫真有盘桓不去的鬼怪,也是给沈世韵害死的冤魂,我们要让她下十八层地府,正帮了群鬼的大忙,他们不该害我们,反该保佑我们旗开得胜才是。”嘴里安抚着茵茵,实则多是在安抚本身,双眼四周扫射,从墙角的壁炉看起,视野从左往右地挪移,忽感腕处传来一阵锋利剧痛,仿佛有把利刃将手臂剖开了,挣扎几下,终不得脱,心猛地一坠,立时想到是被鬼怪长牙咬住,张口就想呼救,声音才刚冒出喉咙,即已竭力压下,暗忖:“莫非真有厉鬼作怪?被它吃掉事小,叫出声来轰动沈世韵,在她跟前颜面尽出事大。”紧咬牙关,向小臂看去,此时眼睛对周遭环境已稍许适应了些,恍惚中瞥见竟是茵茵死死掐着本技艺腕,指甲深深抠入皮肉。
贞莹气得半边眉毛不住抽搐,冷声道:“谁让你描述那间破屋子?野男人可有逾矩之行?”茵茵道:“没有呀,可也不能据此鉴定他便无贼心,单独一人,就算想逾矩又能怎地?”贞莹道:“说得都是废话,我且问你,他做了甚么?”
贞莹放眼一望,公然看到书架基层闪动着一丛幽幽的绿光,暗中抒了口气,一向悬着的心方始落定,却也来了兴头,想戏弄茵茵一番,嘲笑道:“这一回你又错了。那不是鬼火,是妖怪的眼睛,别看现下只要一丁点,谁如勇敢对它稍存不敬之意,它就会咧开一张血盆大口,将你整小我吞下去,连一点骨头残余都不剩。”
这一晚吟雪宫中竟变态的温馨,连巡夜的侍卫也看不到人影,玉轮又被稠密的云层讳饰,各处乌黑一片。正殿两扇朱漆大门虚掩着,轻推之下应手而开。贞莹没多想怎会如此顺利,只道沈世韵已是天怒人怨,连老天爷也亟盼她灭亡。拉着茵茵闪入屋内,反手关上房门。室外多少有些微清光,关门以后,殿内暗中像一张密实的大网般压下,氛围沉郁得几令人堵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