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辛、乐毅戴德分,输肝剖胆效英才。
十二
告归常局促,苦道来不易。
《唐摭言》说他死于一场恍惚了影象、诗意与实际的醉酒:那夜他乘船渡牛渚矶,江中明月皎皎,如他童年时最爱的白玉盘。他在梦里乘舟颠末太阳,现在,又为甚么不能去水里捞月?便兴高采烈一跃,沉入水中。
弹剑作歌奏苦声,曳裾王门不称情。
——《梦李白二首·其二》
大鹏飞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
谢公水池上,春草飒已生。
从东鲁到长安,驿站渐多,楼房越密,各地口音乃至粟特语、回鹘语嘈嘈切切,长安就不远了。越往城中去,乃至气味也搅和在一起,成为多数会才有的浑沌:橘皮胡桃瓤、栀子高良姜、干枣、石榴、荜拨、麻椒粒……刚出炉的古楼子焦香酥脆,胡姬举起鸬鹚形状的勺子用力压向酒樽里的酒糟,舀起清透酒液,殷勤劝客。童年里已经印象淡泊的西域特产平平常常招挂在西市街头转角不起眼的店面上……
八年前,李白的老友王昌龄放逐龙标(今湖南怀化县),在李白眼里那就是最险远的边地,他为王昌龄写了一首诗,把龙标比作传说里有去无回的夜郎(今贵州正安县):“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没想到现在,愁心、明月与他这把老骨头真的要一起往夜郎去。
天宝元年(742年)的长安,像只富丽的大盘子,轻松采取统统设想里的丰厚。
歇马傍春草,欲行远道迷。
有一件事情是切当晓得的:向来不算计平常的李白,很不平常地写了一首婆婆妈妈的诗。他的一个叫武谔的门人专门来寻他,问他有甚么需求帮忙的。李白写下《赠武十七谔》要求武谔穿过交兵的火线,去已经沦亡的山东,把儿子伯禽接到身边来。
李白平生说了很多吹嘘别人的场面话,都是道家“为我所用”的实际人生观——为了实现他做大官的抱负,没甚么不能做的。但老了,却越来越眷恋儒家那些傻乎乎的寻求。他在遗言《临路歌》里再次提到了庄子笔下的大鹏:
至德二载(757年)仲春旬日,润州的对岸瓜州俄然树起“讨逆”大旗,旗号延绵,在阳光与江水晖映下闪闪发光。肃宗的亲信寺人也在诏讨步队里,昭告天下:此次进军,在新天子那边,是背叛。永王的军队民气浮动。那天早晨,永王的亲信季广琛调集熟悉的将军,割臂缔盟,叛变李璘,渡江而去。高楼被拆掉第一根柱子,轰然倾圮,永王的军队很快四散投降,逃窜,永王只能带着少数亲信先往晋陵(今江苏常州),又往长江上游的江西逃去。官军紧追不舍,终究将永王李璘射杀在江西大庾岭。
南风吹归心,飞堕酒楼前。
双行桃树下,抚背复谁怜?
元和元年(806年)的这个夏季,他身在悠远的崖州(今海南海口)做一个没有权柄,形同坐监的司马员外置同正员[27]。
病闲久孤单,岁物徒芬荣。
过了年,他虚岁六十了。桎梏与宫殿都弃他而去,他又一次回到三十多年前他从蜀中解缆的那一刻。当时候,他从四川解缆去看内里更广漠的六合。顺江而下,出三峡,下荆门,游洞庭。一样的峨眉山月,一样的夹岸群山。当时候他写“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长江出三峡以后突然开阔,他写“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内里的天下带着无穷机遇与庞大胜利在悄悄等着他。“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玉轮、江水与云都格外敞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