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骨灰堂里走出来,毕然仿佛落空了方向感,抱着骨灰盒像只无头苍蝇般到处乱窜,一会儿跑到火化间,寻觅甚么东西,一会儿又跑到供奉着数千个牌位的祠堂,呆呆盯着埋没在某个角落中的数十块牌位发楞。
聚龙殡仪馆的骨灰堂与货架林立的超市没有甚么辨别,骨灰架和骨灰柜上摆满各种百般高中低档的骨灰盒,密密麻麻,多得数都数不过来。
往外走时,那些诡异的遗像又像活人一样,一向目送着他走出骨灰堂。
这一照不要紧,他鲜明瞥见童颜女尸床底下蹲着一小我,并且那小我也正在盯着他看,还对他奥秘地笑了笑。
摸黑回到宿舍,毕然严峻的表情顿时放松下来,感受就像回到了家,这个家固然陈旧不堪,但是阔别停尸间。他开着灯躺在床上,从裤兜里取出黑珠,把玩了半天,也没看出甚么门道,认识却垂垂有些恍惚,昏昏欲睡。
次第亮起的单头大胆射灯,把上千平米骨灰堂一点点照亮的同时,也照亮了埋没在黑暗中的一排排骨灰架和骨灰柜。
就在毕然侧耳聆听地下是否有空鼓夹层的时候,床尾俄然垂直落下来两只脚。
直到走到一堆待售的骨灰盒前,毕然这才停下脚步,渐渐蹲到地上,在一堆高中低档骨灰盒中当真遴选起来。
可惜毕然在梦游,这些诡异可骇的遗像直接被他疏忽了,仍如丧尸般漫无目标向前走动。
即便毕然处于梦游状况,也被面前几千个骨灰盒、几千张陌生的遗像面孔骇了一跳,本能的就想夺路而逃,腿却拔都拔不动,贰内心深处冒死挣扎:“真的,这是真的,统统都是真的……这不是梦……为甚么,为甚么我要跑到这里来?”
此次,他像换了一小我似的,放动手中骨灰盒,判定猫腰钻进那具童颜女尸床底下,伸手将那面粘贴着双面胶的八卦镜给扯了下来,他看都不看一眼,顺手就把八卦镜丢到了地上。
更诡异的是,那些几近斜视到只剩下眼白的遗像面孔,俄然以一种非常诡异的角度缓缓转向毕然。
不晓得他哪根筋搭错了,都如许了还不跑,反而深深吸了口气,壮着胆量弯下腰,又用手电机筒照了照童颜女尸床下,却见床板上面闲逛悠吊挂着一面铜镜,清清楚楚倒映出本身的影子,除此以外,床下连半小我影都没有。
然后,他把脸颊渐渐贴到冰冷的水磨石空中上,伸出右手,五指微曲,对着空中狠狠敲击了一下,空中立即收回“咚”的一声空响。
不管贰心底如何大喊大呼,就是没法复苏过来,还是怅惘而机器地浪荡在一条条骨灰架和骨灰柜的过道中,夹道欢迎的是数千个骨灰盒和骨灰盒中数千双沉默谛视他的眼睛。
毕然仿佛被这些牌位震惊了某根神经,回身就跑到了停尸间。
冰冷的水泥空中没有给他形成涓滴影响,还是浑然不觉四周走动,仿佛丢了魂一样。
毕然觉得目炫了,定睛细看,这时手机屏幕上俄然又跳出一条短信。
转眼之间,那上百张平面吵嘴半身照片本来端端方正的面庞就像被检阅的军队,齐刷刷都以四十五度角倾斜谛视着他。
子时刚过,还在睡梦中的毕然俄然展开眼睛,僵尸般翻身坐起,连鞋都不穿,就这么光着脚丫子走出房间,沿着楼梯过道一步一步走到院里。
毕然被一个接一个的诡异事件搞得有点抓狂,精力处于崩溃边沿,他一分钟也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
选了半天,毕然终究选中了一个最好最贵的紫檀木骨灰盒,抱起就走。
毕然不想睡,但是高低眼皮直打斗,他实在架不住这莫名其妙的困劲,在半睡半醒状况下,他的认识仿佛堕入了一个暗中而又浑沌的天下,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