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暄忽觉眼眶潮湿,直至本日,他才终究明白过来这一份父子连心。他的父亲对他何其体味,何其包涵,早在临终之前便已晓得他的挑选,也给了他一条退路……
这一句,与父亲的临终之言何其类似?
从圣书房到安宁宫,徒步不过是两炷香的工夫,但是臣暄的表情已是变了几变。从与朗星相谈时的慎重与挣扎,到见过林珊后的冲动与高兴,再到现在的平静与安静。
自臣往驾崩以后,臣暄决计不去回想有关父亲生前的新鲜场景。但是此时现在,父亲临终前的字字句句终是清楚地闪现在了他脑海当中:
“为父此生已达成所愿,亦不逼迫你非要遵守这条老路。你替为父打下了这片江山,该尽的孝心已然完成。今后要走的路,你本身选……”
这个孩子,是他作为臣家嫡子嫡孙的任务,也是他身为男人的任务!
如许一来,统盛帝的赐婚也有了公道的解释。必然是聂沛涵见鸾夙有了身孕,又恰逢统盛帝微服出巡房州,他为保下鸾夙的性命,才娶了她做侧妃。
坠娘抬起眼眸,安静地看向臣暄:“圣上是想问容坠的意义?”
这般想着,林珊正待再开口刺激臣暄几句,却鲜明发明他已变了神情。他不再震惊,不再伤痛,不再难以置信,而是一种……蹙眉的沉思?
“你叫林珊?”臣暄松开钳制住她的手,安稳表情问道。
坠娘将手中的手札及请柬交还给臣暄:“圣上与鸾夙,不该像王爷与我一样。”言罢便兀自跪坐下来持续诵经,并不担忧会怠慢帝王。
“朕觉得你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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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说过,不要难堪你。”臣暄回应。
这意味着甚么?臣暄越想越是冲动。这意味着鸾夙的孩子是他的!是他与她的孩子!
林珊愣了一瞬,没有想到臣暄竟是用迷惑的语气问出她的名字。她感到有些受辱,但想到臣暄自发得有绿云罩顶之耻,便又感觉顺畅了些,遂回道:“民女名唤林珊。”
鸾夙女人,有身孕了!
臣暄看向坠娘,没有回话。这个女人当真是老了,再也寻不到畴前的风味与神采。或许,让她活着当真是一种煎熬。
臣暄禁止了内侍的通报,循着木鱼声来到偏殿,入眼便瞧见坠娘一身素服,背对殿门,正虔诚地诵着经文。
臣暄并没有在安宁宫多作逗留。坠娘说得没错,贰内心实在已有了定夺,他来找她,不过是欠一个压服本身的来由罢了。
安宁宫中到处飘散着沉香的味道,远远便能听到敲打木鱼的声音。臣暄恍若置身于梵刹当中,神采也变得虔诚起来。他感激彼苍,在他如此孤傲寥寂苦闷之时,带给他这突如其来的温情。
臣暄晓得坠娘在为谁诵经祈福,便也没有上前打搅。
两人相互之间皆没有施礼问安,只是站在偏殿门口沉默相对。臣暄直抒来意,将聂沛涵的手札及请柬交给坠娘,无言相询。
“你说甚么?”林珊有些恍忽。她头一次听闻有人唤她“好女人”,明显是平平无奇的三个字,不知为何,她听在耳中非常想哭。
林珊不怕触怒臣暄,本来她已经触怒了他。摆布她是将存亡置之度外之人,只要能令臣暄不痛快,便是她最大的痛快。哪怕结果是要她人头落地。
臣暄又想起聂沛潇当日所说,他从周会波手中救下鸾夙时,嬷嬷已细心查抄过,鸾夙并未遭到侵犯……
两军交兵之时,将士们会甘心为了更值得的人或事,两害相权取其轻,断交地自断手臂。那断掉的手臂连着骨肉,是毕生不能弥补的残破与伤痛。
亦或者,她更但愿臣暄治她一个怠慢之罪。唯有身材发肤的折磨,乃至是灭亡,才是她的摆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