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沛涵深知,自古储君须得子嗣繁多,如此才显得出福泽深厚、天命所归。但他识得情爱滋味是由鸾夙而起,这些年也算是不近女色,如许担搁下来,便也误了子嗣之事。聂沛涵本来是筹算将鸾夙的孩子视如己出,可现在那孩子没了,他畴前做的筹办便也无处安设,常常想来委实深觉得憾。
从辰时起,左相府里次第抬出的嫁奁便成了京州城最抢眼的风景线。九九八十一抬嫁奁,皆是金丝楠木制成的箱笼,其上雕镂着交颈鸳鸯,竟没有一个是反复的图样。遑论抬嫁奁的壮汉皆是清一色的喜庆,比年纪、个头儿都是齐划一整。
她只晓得,她庄萧然,是他聂沛涵的正妻。她是慕王妃,自此便与慕王伉俪同心,助他登顶大位。
“再过几日便要去房州了。舍得吗?”聂沛涵的声音波澜不起,没有冷冽亦无温情。
是该了断统统了吧!他娶了正妻,便也没了退路,即便不碰庄萧然又如何?他与鸾夙到底是回不去了。或许……他是该有属于本身的孩子,不求多,但求精,养在膝下细心教诲,毫不重蹈皇家手足相残的复辙。
想到此处,聂沛涵不由心念一动,一只手便探向了庄萧然的腰肢。温热柔嫩的触感滑入掌心,随之传来的另有女子一声娇吟:“王爷……”
数十里的红妆从街头排到街尾,井然有序,好像接天红梯。路旁铺洒着数不尽的各色花瓣,在轻风的吹送下弥起漫天花雨,暗香袭人。
端过两杯合卺酒,与他的妻交杯对饮,聂沛涵便坐在了婚床之上。绸缎被面铺就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显得分外混乱喜庆,他却不想清算。不清算,便不消同床共枕。
换衣、灭烛、解红结……这一套礼节聂沛涵曾经历过两次,已不算陌生。待到屋内只剩下新婚的两人,他才执起金挑子翻开新娘的盖头。
若说克日里南熙京州所产生的大事,最颤动的一桩便要数慕亲王聂沛涵与左相庄钦的联婚。
“我府上有一名侧妃,想必你已晓得是谁。她是北熙贤相凌恪之女,父亲的名誉不亚于庄相。只是厥后凌府满门抄斩才会误入风尘……”聂沛涵试图拉进庄萧然与鸾夙的间隔。
聂沛涵只得任由庄萧然奉侍着盥洗换衣,再吹熄结案上的烛火,对她道:“时候不早,睡吧。”
庄萧然早听父亲提及,统盛帝破格答应一个风尘女子嫁入皇室,便是因为她腹中怀了聂沛涵的骨肉,只是这孩子福薄,到底没能留住。
“本王并不是个懂风情的男人,”聂沛涵于乌黑当中道,“今后你多担待吧。”
终究还是他的妻、庄相嫡女庄萧然和顺地开了口:“臣妾奉侍王爷寝息?”
“本来如此……”但听庄萧然叹道:“比拟之下,臣妾何其荣幸……王爷放心,臣妾免得分寸。”
“那孩子没了便没了,你也莫要过分悲伤,待庄萧然过府再为你开枝散叶,生下嫡出的子嗣才是关头……”
当听到慕王在军中的功劳时,她曾心生神驰;当晓得慕王有一张绝世魅颜时,她也曾暗自设想;至于他与那名动天下的伎者之间到底是多么纠葛,她却不肯去多听多想多问。
听闻此事时,庄萧然曾有过半晌醋意,但她自幼受教,便也晓得正妻的本分。何况鸾夙与聂沛涵了解在前,她与聂沛涵了解在后,如此想想,便也很快放心。
待到聂沛涵从宴席上脱了身,已是亥正时分。其实在他私内心,今晚是想要狠狠酣醉一场,如此便可排解心中的孤寂,也不消去面对阿谁陌生的、他名义上的妻。怎奈劝酒的各位看似凶悍,却也晓得拿捏住分寸,是以向来自夸“千杯不醉”的慕王聂沛涵,现在尚是复苏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