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聂沛涵从宴席上脱了身,已是亥正时分。其实在他私内心,今晚是想要狠狠酣醉一场,如此便可排解心中的孤寂,也不消去面对阿谁陌生的、他名义上的妻。怎奈劝酒的各位看似凶悍,却也晓得拿捏住分寸,是以向来自夸“千杯不醉”的慕王聂沛涵,现在尚是复苏得很。
“再过几日便要去房州了。舍得吗?”聂沛涵的声音波澜不起,没有冷冽亦无温情。
“古语有云‘齐家治国平天下’,古之欲成大事者,必先齐家,而后治国平天下。朕是在为你筹算第一步……”
聂沛涵俄然于暗中当中展开双眼,却不知到底想要看些甚么。只是鼻息间的处子体香更加浓厚,垂垂成为了他的折磨。是的,他累了,他倦了,他不再苛求,便只好去寻觅另一条前程。
是该了断统统了吧!他娶了正妻,便也没了退路,即便不碰庄萧然又如何?他与鸾夙到底是回不去了。或许……他是该有属于本身的孩子,不求多,但求精,养在膝下细心教诲,毫不重蹈皇家手足相残的复辙。
庄萧然早听父亲提及,统盛帝破格答应一个风尘女子嫁入皇室,便是因为她腹中怀了聂沛涵的骨肉,只是这孩子福薄,到底没能留住。
一片觥筹交叉以后,再来到沉寂的婚房外,聂沛涵只感觉有些虚幻。他更喜好络绎不断的恭贺声,以及推杯换盏的碰瓷声,仿佛唯有这热烈的声音才气袒护住贰心底孤傲的号令。
“本王并不是个懂风情的男人,”聂沛涵于乌黑当中道,“今后你多担待吧。”
从辰时起,左相府里次第抬出的嫁奁便成了京州城最抢眼的风景线。九九八十一抬嫁奁,皆是金丝楠木制成的箱笼,其上雕镂着交颈鸳鸯,竟没有一个是反复的图样。遑论抬嫁奁的壮汉皆是清一色的喜庆,比年纪、个头儿都是齐划一整。
说来本日实在是有些困乏,当那难以开口的密切并未准期到来时,庄萧然有些失落,同时却松了一口气。她闻着四周淡淡弥散的酒香,认识也逐步昏沉起来,正有深沉的睡意之时,身畔的男人却俄然开了口:
聂沛涵只得任由庄萧然奉侍着盥洗换衣,再吹熄结案上的烛火,对她道:“时候不早,睡吧。”
聂沛涵侧首看着庄萧然:“本日辛苦了。”
聂沛涵深深叹了口气:“她方才失了孩子……”说到此处,却俄然住了口。
“那孩子没了便没了,你也莫要过分悲伤,待庄萧然过府再为你开枝散叶,生下嫡出的子嗣才是关头……”
此话甫毕,庄萧然便听到身畔的聂沛涵收回一声哂笑,那笑声中异化着莫名的苦涩与自嘲,令她感到有些怅惘。莫非说鸾妃今后不能再生养了?还是……
当听到慕王在军中的功劳时,她曾心生神驰;当晓得慕王有一张绝世魅颜时,她也曾暗自设想;至于他与那名动天下的伎者之间到底是多么纠葛,她却不肯去多听多想多问。
从左相府到慕王正邸,四条路,三岔口,短短路程却足足走了两个多时候。街上望风旁观的百姓将门路围得水泄不通,终究还是出动了京畿卫才得以分散。
这是他的端庄大婚之日,虽说先前已颠末端两次,却都不如这一次的昌大华丽、热烈不凡。婚房里明灭的烛火顺着窗户摇摆出来,映照在聂沛涵的绝世魅颜之上。他在院落里悄悄站了好久,才抬步进了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