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京州城内已然饿殍遍野。聂沛瀛辛苦运营二十余年的仁善之名,也在这场被迫造反当中完整崩溃。当聂沛涵攻入应元宫时,出乎他料想以外,他的父皇聂竞择与他的四哥聂沛瀛,正双双侯在大殿之上,仿佛已等待他多时。
聂沛涵俯身拾起地上两道明黄绢帛,大略扫了一眼。第一道是立储的旨意,第二道则写着“禅位”。两道圣旨都盖好了玉玺,只是落款处的年日还空着,应是在等他亲笔填上。
自裁……这两个字从帝王口中说出,好似非常轻易。可从一个父亲口中说出呢?聂沛瀛终是毫无顾忌地放声大笑,将整座大殿荡满凄厉的声响。他从地上兀自起家,厉声指责丹墀上的帝王:“你一向想当一代明君,你可知你这辈子都做不成!”
言罢不再看统盛帝惊诧的目光,回身断交而出。
半晌,才听统盛帝冷酷接话,语中埋没几分衰弱:“你不平,便起兵造反?”
聂沛涵并未答话,辩驳道:“也请四哥奉告父皇,梓霖大婚以后刚出京州,遇袭的山贼是如何一回事。”他这一句话算是默许了一件事,却也指责了另一件事。
聂沛涵噙着魅惑的含笑:“如当代人都已晓得四哥做的混账事,如果父皇不给一个公允措置,恐怕难以服众,也会教世人诟病我们南熙皇室不成体统。”
聂沛瀛几近是哭喊着指责聂沛涵的罪过:“儿臣一家妻小,皆被他赶尽扑灭,竟是连条血脉都没有留下!儿臣怎能不恨?怎能不反?”
“事到现在,父皇还是最看重面子。”聂沛涵攥紧两道圣旨,笑得非常讽刺:“这两道旨意儿臣留下了,龙椅您坐稳了。儿臣只是来救驾,现在京州之困已解,儿臣克日便出发返回房州。”
聂沛涵并不感觉这是多么见不得人的丑事,约莫也只要他的父皇才会如此在乎颜面,逾过本身儿子的性命。
现在统盛帝已然气得浑身颤栗,颤巍巍指着聂沛瀛,诘责道:“老七能找来龙脉,你能吗?他能拉拢云氏,你能吗?他敢抢臣暄的女人,你敢不敢?”
三句诘责,三件事,聂沛瀛一件也答不上来。特别是最后一件,他向来自夸仁善,又极好面子,毫不会为了个女人去开罪臣暄,落下世人话柄。
“但朕封了你亲王,还给了你敷裕的封邑!”统盛帝仍旧理直气壮。
“啪啪”两声轻响接连传来,只见两道明黄绢帛次第砸在聂沛涵额头之上,又随之落在地上。
聂沛涵笑了:“事到现在,四哥死与不死都翻不了身,儿臣也不在乎留他一条性命。这人间约莫只要父皇您一人,将面子看得比儿子还首要。”
聂沛涵面无神采地将佩剑递给聂沛瀛,亲眼看着他刎颈他杀,鲜血飞溅在本身一袭银光铠甲之上,显得非常刻毒与殷红。
聂沛涵猜到了这一招,便决定先发制人,于三月以后血战两场,算是勉强攻入了京州。
平心而论,聂沛瀛在聂氏九兄弟当中,与统盛帝最为类似,父子两人几近是同一个模型刻出来,这约莫是因为他的母妃是统盛帝的表妹。因着这层亲上加亲的干系,聂沛瀛自小便比其他皇子更得统盛帝欢心。除却皇后嫡出的无能大皇子聂沛鸿,以及老来子聂沛潇以外,便要数这个第四子最受宠嬖。
“啪”的一声,统盛帝俄然拍案而起,对聂沛瀛呵叱道:
聂沛涵眼看着聂沛瀛断气而亡,才面色如常地抹去脸上被溅到的血迹,淡淡看向统盛帝。他晓得,经此一役,他的父皇是真的老了,再也不能去假装出皇家的父慈子孝。如此也好,他早便厌倦了这虚假,也懒得再假装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