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念着娘娘近几月劳累太过，恐损了身子骨，特命主子端来滋补汤药与娘娘保养。”挥手表示一旁站着的孙道昌，便见敬事房孙公公给身后小寺人打了个眼色。那面相白白净净，年方不过十三四的小寺人，低垂着脑袋，恭恭敬敬捧着托盘，将汤药搁在紫檀木桌案上。
“主子给皇后娘娘存候。还请娘娘屏退摆布，容主子稍作回禀。”
眼看这位一身华服端庄秀婉，一双眸子却恍忽慌乱，似要接受不住。孙公公暗自点头，该办的差事儿，倒是还得办的。
指着另一名小寺人，当着皇后跟前，孙道昌挑开红绸覆着的托盘，内里各宫主子绿头牌齐划一整列做三行。抢先头一个，摆放便是中宫皇后的牌子。第二位熙贵妃娘娘的牌子，倒是在昨日得太后娘娘懿旨被撤了去。
懒懒侧卧锦榻的女人，扑闪着水眸，微撅了撅嘴儿，磨磨蹭蹭近到跟前，不客气扯了扯他冠带，那意义，她这会儿气儿不顺。
皇上昨日所指“回应”，在她想来，该是暗指叫她留意翻牌子这回事儿。如果本日还是翻了她坤宁宫牌子，那便是应了昨日恳请。
这是抱怨他来得太迟，叫她等得使了耐烦？
赫连敏敏还没从莫名其妙赐下那碗“汤药”中回神，紧接着便被宗政霖收回凤印，连番不测，直叫她惊愣当场，惊诧不知所措。
太后闭门礼佛，于慕氏倒霉的动静尽数被皇上拦下。她不过暗中帮了把手，叫太后身边陈嬷嬷顺利打通了敬事房小寺人，检察了起居注。又将天子封闭住贵妃有喜的动静，绕了弯子，只流露给常宁宫晓得。这般几近算不上暗害的小手腕，落到最后，竟招致他狠心断交，半分容她不下？！
宗政霖人还没进殿内，才步下台阶，便听小女人软糯糯的声音传了出来。
这回没让皇后久等，田福山果然带着敬事房孙公公一道前来。
惊怒交集，赫连敏敏狰狞着脸，却听身后冯嬷嬷一声变了夸大的惊呼乍然响在耳畔。
翌日大朝晨，赫连氏早夙起家清算安妥。身上一袭皇后凤袍雍容持重，面上尽力平静没显出孔殷，一心盼着的，便是田福山带着敬事房孙公公一道过来。
“不成。咱万岁爷自个儿都不焦急过来，本宫出门驱逐，倒像是仗着有身子，不乐意他往别宫里去，作势与他闹脾气。蕙兰，去把那盘快意竹荪给撤了，叫小厨房另做了葵花麻鱼端上来。”
“菜色不消换了。”挥手屏退宫人，宗政霖立在原地，平平伸展开手臂，眉头扬了扬。“贵妃？”
赫连敏敏大喜过望，止不住露了忧色，眼中光彩流转。
倦怠揉了揉眉心，太后非常无法。如何也想不到，竟另有为小儿子宠嬖个女人操心的一天。慕氏未进府前，阿谁冷酷律己，几近不踏足后宅的老六，怎就成了本日这般。
这女人，谨慎眼儿闹脾气，摆在明面上恐怕他瞧不出来。
翻了牌子，天子守端方往中宫一行，可恰好只坐了不到半个时候。贵妃的绿头牌虽是撤了下去，可挡不住建安帝内心挂念着。天子主动探看，翻不翻牌子已无甚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