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钦点了你为女史,那是祖宗的福泽连绵,钟于你一身。你入宫后当毕恭毕敬、进退有度、洁身自好。”贾政对儿子峻厉,对这个大女儿倒是夙来暖和,只是还是一副说教口气,也是他夙来为父之道。
“她倒是个情痴。”月贵妃欣然道,转而叮咛她,“此事不成再提。”
这一世,莫非还要循着上一世的轨迹走下去吗?
“咯咯,这个湖的水是从宫外的金水河道过来的……唔,这条红顶锦鲤可真短长,是从周贵妃花圃的湖里一起游过来的……”
贾元春一一承诺了,有种陌生的刺激感,就像是一个本该很密切的人定要冷了脸子跟你说话普通。
贾元春从回想中醒过神来,望着阳光下女孩灿然的笑容,有一瞬恍忽,她也笑道:“我在看那边的湖上荷叶可真都雅,碧绿碧绿的,只是口拙不知如何讲才好。”
这个安玥郡主倒是个不幸人。
十一皇子,周贵妃所出,与三王爷是同母兄弟,是圣祖爷当年最宠嬖的儿子,八岁得了热疾半个月就去了。他身后第二日,太子醉酒作乐,被圣祖爷怒斥为不孝不悌。天子与太子的僵局给全部朝廷覆上了阴霾。直到三个月后中秋夜剧变,太子被废。
“甚么郡主不郡主的,侯夫人欢畅,喊我一声菡萏就是了。”安玥郡主笑起来,双眼弯弯的极其讨喜,她上前一步亲热得挽着元春臂膀,“本日初见mm,就感觉投缘呢,不如姐姐随我去湖边与姐妹们一块说话玩。侯夫人这一来,我祖母不知有多少心底话要说呢。我们凑上去,难道不美?”
贾元春倒不讳饰,体贴道:“女儿这一去,只盼父亲大人保重身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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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掠过,柳丝婆娑,荷叶翻卷,人比花娇。
贾元春一眼望去,只觉这女孩眼熟非常,细看那标致的桃心脸、淡淡的两弯柳眉,一声呼喊不由得从她口中逸出,“纯嫔……”
郡王夫人共有五子一女,育有第四子时郡王夫人已经年且四十,只道此生没有女儿命了;谁知四十五岁那年,竟然老蚌含珠,与她的大儿媳世子妃一起有身,活着子妃诞下一个男孩以后生下来一个女儿。因而乎,这个安玥郡主有个比她年纪还大的亲侄儿。老来得女,又是独女,郡王夫人将安玥郡主疼得跟眸子子似的。
丫环引着二人往正堂走去,是先去拜见东平郡王夫人的全了礼数之意。谁料那一众少女中做东道主的那一个穆菡萏,东平郡王的嫡孙女,一眼瞧见了,问身边的丫环:“这来的是哪家的夫人蜜斯。”得知是忠靖候夫人与荣国公二房嫡长女,她便笑着起家迎了过来。
而她在太子被废的三个月前,就已经被圣祖爷指派到东宫为女史。
次日,贾元春跟着忠靖侯夫人去往东平郡王府,路上策画着,这邀约天然不会是只请她一个——倒不晓得这四王八公家中会有哪些人来?又会不会遇见上一世的老熟人呢?
那一场散了,贾元春退出来,正赶上月贵妃,不由得感慨这东平郡王夫人倒是最哀思圣祖爷去了的那一个。
说教的内容结束,贾政便别无他话,纵是心中有慈父之情也吐不出口,却到底另有些不舍,因坐在书桌前看着贾元春道:“你可有话要说?”
贾元春公然没有再提。如许一个郡主猝死,身边却没有任何相干的流言,乃至没有任何人会主动提起——这本身就已经说了然很多。
贾政点点头,将手从书桌沿移到那一缕髯毛上捋了捋道:“为父晓得了。”
细论起来,贾元春与贾政虽是父女,却并不熟谙。上一世,贾元春入宫前,日则习字女工,夜则宿在贾母处;而那会子荣国公尚在,天子待贾家亲厚,贾政领实在差,休沐之日又常常与清客共度。父女两个竟是旬月都可贵见一面。及至元春入宫后,则更不必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