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德妃与碧玺在花墙这端已是听得明白,对视一眼,这容妃乃是三年前入宫的新人,著姓大师出来的女儿,样貌脾气又入了万岁爷的眼,不过三年已是宠冠后宫——两月前又怀了身子,论起来,如此后宫的女人也唯有皇后能压她一头。只这容妃却有一样,小性善妒,虽不符女德,天子却爱她那拈酸妒忌的小模样,便更加纵了起来。她身边宫女偶有得天子多看一眼,多夸一句的,小则寻个错处发落下去,大则杖责佯病送出宫去任其死生……
金盏避无可避,双手在冰冷的地上胡乱划动,声音颤栗道:“ 回贵主话,奴婢是听别人说的,奴婢不晓得……”
“是玉华宫的寺人,奴婢只听到了声音,并没有看到人……”
她三人转过花墙,只见凉亭上亮着一点灯光,便拾级而上,那嫣红走在前面,挡着二人来路之意。那姑姑内心发慌,脚下不稳,上最后一级台阶时身子一歪几近是扑倒在了贤德妃脚下。
那姑姑跪在冰冷的地上,心中越想越怕,手不由自主得颤抖起来。
金盏情知躲不过,干脆放开了胆,抽泣着将甚么都讲了出来。她膝行上前,抱住了贤德妃双腿,哭道:“贵主饶命!贵主饶命!奴婢是在纯嫔小主小佛堂内里听到的……纯嫔小主自从跟太后娘娘学佛以来,每逢三五总要在小佛堂静思两三个时候,斥逐婢女,让奴婢和另一个大宫女守着殿门口。上个月纯嫔小主说要盘点库房,那平日偷东西倒卖出去的小寺人便怕了,忙着将两件碧玉环赎了返来,托奴婢悄悄得放归去。平时殿里人来人往,如何好放归去……初五那天,奴婢就趁纯嫔小主在小佛堂,殿门口只奴婢与另一个大宫女守着的时候,出来将东西放回摆设架上……”
那姑姑便抬开端来,只是垂着眼睛,并不敢与坐着的那人对视。
那姑姑叩首道:“贵主说的是,奴婢本来是奉侍老太妃的,去岁老太妃没了,就调去服侍纯嫔小主了。”又磕了两个头,道:“奴婢本来贱名春芳,厥后蒙老太妃赐名‘金盏’。”
本来这姑姑却与那女孩有亲,难怪这小宫女竟敢跟姑姑顶撞。
金盏便扯一把那小宫女,要她也叩首,“回贵主话,这是奴婢母家外甥女,客岁春季入宫的,贱名桃枝,不懂事得很。”
花墙另一面,贤德妃已是浑身瘫软得靠在碧玺身上,后宫一众女人娇花一样的面孔走马灯似得在她脑海里转着,却抓不住一个……是谁,是谁害了她的孩子?
那桃枝早已经哭着扑到金盏身上,扯着嫣红的袖子,要求着,“别打我阿姨,求求你,别打了……”
贤德妃点点头,手指悄悄在冰冷的石桌上敲动,目光跟着指尖上高低下,就像是方才闲话家常似得,悄悄道:“说得都是实话,金盏,你是个实诚人。”她收回目光,盯紧了金盏的脸,倾身上前,几近与她鼻尖相对,低声问道:“你这个实诚人且说说,我的孩子是如何没了?”
却听那小宫女娇声笑道:“贤德又有甚么不好,那贾妃娘娘不就是以贤德封妃的吗?阖宫后妃,哪个有她尊荣面子?传闻她本来是圣祖爷选来奉侍当今万岁的宫女,我现在也是宫女,如果有机遇奉侍到万岁爷……”
那女孩不觉得意,“现在无子,又难保今后一朝恩宠便有了呢?”
贤德妃便也不勉强,只道:“那你抬开端来回话。”
那姑姑听了这话便是一游移,只这一顷刻,嫣红已是抢上去劈手拽住那小宫女,将她扳转过来凑上去看清了面孔,又瞋目看向那姑姑,笑道:“贵主向来宽仁,你去好好回了贵主的话,纵有非常的事情也不过照着一分的例小惩大诫一番;若你不求好,明日闹将起来,便是你不怕死,莫非你全族人都是不怕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