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夜晚,玉华宫里迷漫着淡蓝色的雾霭,花树迷离。固然小雪银雨般霏霏而落,天涯却挂着一轮薄月,四周的云团色采非常光鲜。她带着碧玺,脚步轻巧得入了正殿,一进门就看到正堂挂着唐寅的《临水芙蓉图》,画中一朵芙蓉、衬以数片枝叶,低垂于水石之上,笔意精简,意蕴却饱满。
经了这一吓,她的酒仿佛是醒了,半路上碰到来寻她的碧玺,由她扶着回了畅音阁……正看到台上那大胡子气势如虹地唱着:“‘你道他兵多将广,人强马壮。’大丈夫敢勇抢先,一人冒死万夫难当。‘你道是隔着江起疆场,急难亲傍;’我着那厮鞠躬、鞠躬送我到船上……”
她听不懂,也不敢问。
真是甚么?贾元春从回想中抽回神思,看了一眼屋子,轻声道:“太暗了……”
三王爷的神采在不测中又多了一丝难堪。
那大宫女忙问,“太妃,您可受伤了?”又亲身去清算地上的玉石兰花。
月太妃莞尔一笑,看她一眼,仿佛是在看一个天真不知世事的孩子,“我喜好?不,我一点都不喜好……是她喜好。”
“那一晚,月侧妃来看我……”
“你这帕子那里来的?”
先帝心尖尖上的人――不就是月太妃吗?
“暗?”珍妃有些奇特,却还是起家去桌上去了银剪,将那蜡烛的灯花剪了下,只见那火苗一下子拔高起来,墙上被照得一片红恍惚,却的确亮了很多。
珍妃面上神采变幻不定,很久道:“我当初见你还是时不时看望月侧妃,只道你是个贤夫君,心善却也傻气――再料不到你背后另有如许的谋算。”
“三哥,月儿的戏词――你也很少能听到吧?”
她屏住呼吸,只盼着三王爷也随之走掉。
她眼中的泪还在不由自主得涌出来,“甚么话?”
珍妃不忍再看她面上神情,垂了头只盯着她露在锦被外的手――曾经丰盈洁白的双手,现在瘦得皮包骨头,青色的血管蜿蜒在皮肉下,看起来脆弱不堪……总归是造化弄人……
她从画中回过神来,一错眼看到月太妃正盯着她,不由自发宽裕,笑笑道:“这八哥画得倒风趣。”
她忍着头晕循着那声音走去,走了几步,却听到一个男人声音笑道:“月儿,你的戏词唱得是越来越好了。”笑声中满是志对劲满。
美得活泼,让民气动。
被憋在屋子里躺了一个月,开了窗她便一整天都望着窗外,直到那巨大晶莹的玉轮斜挂上了西天角,从石榴树的枝叶中看去,象一盏敞亮的羊角灯笼。她叮咛碧玺灭了屋子里的大灯笼,月光就像细流一样流滴下来,流过她摊开的手心,在指尖缭绕着莹莹的光……她的眼泪又悄无声气地流了下来,不晓得阿谁未曾得见天日的孩子现在在那里,这月光可也能照到他吗?
“出来。”三王爷往她站的处所走近了两步。
“郎氏哭求我,她入王府七年,夙来为王爷不喜,统共就得了这一胎……她求我把琼华的孩子给她……”月太妃摇点头,“宫里周贵妃派来的老嬷嬷吴氏同我说,她说,大世子殇了,三王爷现在正需求一个母家出身崇高的儿子。”她讽刺得一笑,“郎氏喊周贵妃一声姨母,她的出身又如何会不崇高呢?”
然后她就看到人前威风凛冽的两个王爷扭打到了一处,都是一声不吭下狠手,她看得的确要惊叫起来――这如果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七弟。”一道沉郁的男人声音突破了这甜美的梦境。
“月侧妃,您……”碧玺骇怪的声音,和着初夏夜里此起彼伏的虫鸣声,交叉在一起传入她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