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在他们身后躬身相送,半垂的眼底却尽是阴霾。
圣上亲身定了婚期,便是在敲打那些暗自作妖的人,现在这桩婚事已是稳若盘石,再不成动了,但最让沈氏心惊的倒是那册立世子的旨意。她这些年,这般殚精竭虑是为了甚么?本觉得尚可缓缓图之,谁猜想,一夕之间,灰尘落定,倒是没有她六郎的事儿,欢畅?怕是别人欢畅吧?
或许是摔够了东西,或许是沈妈妈的那一声喊,让她回过了神,她神采一震,而后便是寂然跌坐在一旁的矮榻上,眼泪,瞬息间便决可了堤,沿着惨白的脸颊蜿蜒滴下,没课方才的扭曲,沈氏的脸上的哀戚与脆弱再无从讳饰,“他如何能这么对我?他如何能这么对我?莫非我的芳华便不是芳华,我的至心便不是至心了吗?这些年,我过得谨慎翼翼,哪怕明知他甘愿躲在北关也不肯返来对着我,但我一句牢骚也没有,仍然替他贡献父母,抚养后代,筹划家务,我哪点做得不好?这么多年,是颗石头也捂热了,只要他……只要他的心却比石头还要冷硬……”
靖北侯府也接了旨,直到听着那内侍有些锋利地嗓音宣读着圣旨,这一刻,耿熙吾他一颗惶惑的心终究落到了实处,继而,便是漫无边沿的欢乐簇拥而来,这欢乐过分激烈,即便是他一贯冷酷的神情也不由染上了两分忧色。
不过眨眼间,就又成了那位滴水不漏的靖北侯夫人,好似方才那一刹时的失控只是他的错觉普通。靖北侯隐在稠密髯毛以后的嘴角极是讽刺地悄悄一撇,眸色又规复成了一贯的深幽,“这圣旨既然都是关乎四郎的,便让他亲身请去祠堂供奉吧!至于其他的事,老夫人如本年事已高,便让她少操一些心,能担待的你就多担待,本侯既然将这内宅交与你,你便该担得起才是。若果然感觉担不住,那也再多劳累上几个月,待得世子妃进了门,也可与你分担一二。”话落,竟是不再等沈氏有所回应,抄了手,将那圣旨端再手中,往耿熙吾的方向走去,父子俩不知说了些甚么,一道回身走了,去的方向恰是一墙之隔的镇西侯府,怕是果然往祠堂供奉圣旨去了。
“夫人……女人,你别如许。”沈妈妈见沈氏哭得不幸,心中也是揪成了一团,竟不知不觉唤出了多年前的称呼。这些年,她在沈氏身边,这些事她看得最清楚,但要说孰是孰非,却已是难言,“这旨意是圣高低的,与侯爷没甚么相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