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溪倒是微微一怔,她恍然有些明白面前这个女子没有傲人的家世,没有高高的位份,却能独得圣宠的启事了。但她愣住,却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她一向就感觉这青姨身上有她似曾了解的一种感受,方才那一顷刻的感受犹甚,那双眼,竟有些像耿熙吾。倒不是平常会晤到得模样,耿熙吾的眸色要深很多,但只要在情动时,会悠转一缕晶莹的虎魄色。这当然不是大家都能有幸得见的一面,而作为枕边人,这些光阴,她刚好得见了不但一次,日渐熟谙,刚刚才会有一瞬的恍忽。
六角亭,中铺青石板,磨得平整。四角雕花,快意团纹。正中摆一张白石圆桌,东南西北四方各置一个石凳,此中一方,现在已是坐了一人。一袭姜黄色绣繁华花开宝瓶的长身褙子,那色彩浅显人衬不起来,穿在她身上倒是衬得愈发身形风骚,一头青丝绾了个堕马髻,斜插了一朵半开的牡丹,明黄的花瓣半卷半舒,掩映着她精美的眉眼,一手支颐,丝袖软软滑落,暴露一大截乌黑如羊脂的皓腕,猫儿似的带着两丝虎魄色的眼半眯着,听得动静,斜斜睐过一眼,一股浑然天成的慵懒娇媚之姿。
正这么想着,火线两丛开得恰好的花树模糊绰绰中,一抹亭角飞檐隐现,亭中模糊有人影闲逛,但光彩明艳,起码不是男人。
只是恍忽过后,她又不由嗤笑了一声,对她本身。如何能够?
兰溪倒是将心放了放,本来如此。但紧接着,心却又悄悄提了起来。青姨自为她添妆以后,便再未伶仃见过她,在宫中也是决计假装不识的模样。那一日,她进宫谢恩时,贾皇后那番意有所指的话还让她暗自忐忑了一回,觉得贾皇后是晓得了她与月嫔之间的联络,要有甚么行动,成果几日来都风平浪静,她这才放下心来。即便那样,月嫔也没有如本日这般特地安排,又等在她出宫的必经路上,来个巧遇。兰溪不由担忧,是不是出了甚么了不得的大事。
“看你面有倦色,昨夜没睡好么?”月嫔看了眼她的神采,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杯中香茗,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月嫔全然是一副体贴长辈的长辈口气,兰溪倒是在愣了愣以后,一张脸刹时爆红,难不成青姨是对她方才说的走了困会错了意?但是她也不好解释吧?实在是因着结婚以来,耿四那厮,除了昨夜,其他早晨都是狼啊狼。
兰溪一愣,心想着这么较着么?她早前也在镜中看过一眼,还好吧?但既然月嫔都出言体贴了,她天然也得承这个情,“昨日走了困,睡得晚,但幸亏今早也起得晚。”
“娘娘出来透气,走着感觉有些乏了,以是在亭中暂歇。真是巧,却遇着了夫人,以是特地遣了奴婢来请女人一道去亭中坐坐。”
摆布看了看,却不是甚么偏僻之地,心中虽是存了疑,但兰溪却还不至于自乱阵脚。
兰溪天然没有不肯意的,边上那桑榆已是很有眼色地引着兰溪到了月嫔身边的空位前,秦妈妈上前一步,轻手重脚铺了一张丝帕,兰溪这才落了座。桑榆又很快捧上一盏热茶来。
“这里到内宫门已是不远,走了两遍,这宫里的路倒是没如何遍,老奴还记得,夫人放心。”秦妈妈对那小宫女俄然跑了的事也感觉有些不当,晓得兰溪心中担忧的是甚么,忙安她的心。但内心却警省了些,待会儿如果无事还好,如果有事,倒是不管如何也要将夫人护好了才是。
月嫔天然不会追着问为何走了困,又沉吟了半晌,笑道,“我还担忧你刚结婚,怕有很多不风俗的,小伉俪俩又是新婚燕尔,不知轻重,现在看来,虽是有些倦色,但还算精力,这颗心也能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