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枕月急得赶紧伸手将她扶住。
枕月被掐得生疼,却没有喊出声来,就怕惊着看似很不对劲的兰溪,“本年是辛丑......女人!你这到底是如何了?”枕月急得眼里冒起了泪花,思忖着是不是不顾女人的志愿,快些去叫了董妈妈来。
枕月蹙着眉心,心疼地捏了帕子擦拭着兰溪汗涔涔的额头鬓角,一边柔声缓语道。
“女人,但是做恶梦了?”
“怎的了?这……这莫不是惊着了吧?奴婢这就去叫董妈妈!”
枕月张了张嘴,想说甚么,但见着兰溪合了眼,侧过身,面朝了床里,一副怠倦至极的模样,她毕竟没有说出口。咬了咬唇,应了声“是”,帮兰溪掖了掖被褥,放下帐子,将灯熄了,这才轻手重脚回了窗边矮榻上躺下。
直到细碎的窸窣声归于安静,兰溪才在黑暗中,虚脱般展开眼来。屋外,雨还鄙人着,沙沙的雨打竹叶声不断于耳。兰溪感觉头有些痛,双目无神地盯着帐顶的缠枝葡萄,那葡萄的藤蔓像是绳索普通,密密将她胸口方寸之间缠绕,越缠越紧,半晌以后,竟连呼吸也觉生疼。
“甚么年份?”兰溪死死咬住牙,仍能闻声嘴里的咯咯作响声,掐在枕月腕上的手却更加用力。
这里.....这里......这里清楚是她在青阳祖宅的内室。但是如何会......如何会?兰溪俄然有些晕眩。
她的认识垂垂恍惚,但感受却更加清楚,恍忽间,脑袋扯破般的剧痛和毒酒滚下腹中,炙烤般的疼痛胶葛在一处,难分相互。
兰溪却俄然开了口,嗓音衰弱,“别叫人!我只是做了个恶梦,被惊着了。我还想睡会儿,你也去歇着!”
半生繁华一朝休,众叛亲离,万念俱灰,魂断凄清,怨悔冲天!
女人这不是被魇住了吧?枕月骇得嘴脸俱白,“本日是八月二十四了。女人,要不,我还是去叫董妈妈......”
窸窸窣窣的声气传来,似有人捧着灯走动,极轻巧却也极快地走到填漆床前,撩开了帐子。
枕月叙叙说道,抬开端来,却见她家女人还是愣神地瞅着她,那双眼黑沉沉的,瞅得民气里发憷,不由急了。
枕月见她家女人一声不吭,只是愣神地盯着她,不由越焦炙了。赶紧捧了灯,将填漆床一侧高几上的烛火点亮,烛光透过秋香色霞影纱的罩子洒下一霎晕黄,驱淡了室内的暗色。
她伸直成一团,用力地抱紧本身,还是止不住浑身的颤抖,牙齿打着颤,咯咯作响,她怕枕月听出端倪,只能死命地咬住下唇,直到嘴里尝到腥甜的味道。一梦南柯,她已仓促走过平生。
辛丑年!大庆真武二十二年。真武二十年的冬月,一场风寒,夺去了她高居宰辅的祖父性命。几位叔伯和父亲按律守制,兰府在都城相国寺做了三七二十一日的水陆道场,祖父在都城居处停灵七七四十九日以后,便扶棺回籍,到了青阳祖宅关起门来守孝。现在已是真武二十二年,他们孙辈自是已经出了孝,几位叔伯和父亲的孝期仍另有几月之余。真武二十二年,这一年,她应当年方九岁。但是如何会?如何能够?
兰溪死死闭上眼,听着窗外夜雨洗竹,却没有体例让心境平复半分。
脑袋里,像是有人拿了锯子在拉扯,那些本就混乱的影象被拉扯成碎片,锋利的断口割疼了脑仁。
兰溪死咬着牙关,一张脸已惨白得不见半丝赤色,额上盗汗密密的一层。枕月将她扶躺下,转过身,便要唤人。
混乱的画面在脑海中翻滚,恍忽中,她瞧见了二十五岁的本身倒映在鎏金酒杯中那张惨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