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大老爷愣了一下,怒极反笑道:“我莫不是听错了吧?就凭你,也敢说要服斩衰?!不知深浅的东西!你娘舅也是一代名师,竟没教过你礼法规矩吗?”
旁的下人,虽常日都服从闵氏叮咛,但此时吕氏悄悄使了眼色,她们便相互看了看,都低了头不动。
俞宪薇微怔,又看了俞如薇一眼,模糊猜到她为何一变态态,要那样张扬固执去争一个斩衰的资格,因为这斩衰,除了标示俞家担当人身份外,更要受足足二十七个月的苦,俞如薇现在只怕是恨不得吃够天下统统的苦头来弥补本身心头的懊悔和惭愧。也是以,她才会心烦意乱乃至口无遮拦,想通此节,俞宪薇内心的气便消了一半,又有些怜悯俞如薇遭此变故,所受打击不小。
但即便如此,有些话还是不得不说,俞宪薇叹了口气,道:“我晓得姐姐是真孝敬祖父,但也该看清情势,现下到底能不能孝敬得起,不然,乱了方寸,被别人抓了把柄闹得满盘皆输,只怕连祖父这番为你着想的心也要孤负了。”
俞宪薇原是一片至心为她考虑,却不料竟被恩将仇报,不由得也生起气来,反刺返来:“既然五姐姐孝敬,那祖父病了这大半个月怎不见你回归侍疾?人都过了,你才巴巴地来装这幅模样给谁看?可见表里不一的不是我一个。”
正说着,外头有人掀帘子出去,口中不耐烦道:“外头另有客人没走呢,在这里大喊小叫甚么?!”
吕氏见状,忙起家道:“老爷……”倒是欲言又止,眼尾扫向闵氏。
俞家长房有两个男孩,此中吕氏所出的俞善玖便是这个长房长孙,但有一点,他并非嫡派,乃是庶出。若俞如薇是个男孩,那这长房长孙的报酬天然该毫无争议落在她身上,只可惜她不是。既无嫡子,便由庶宗子代之。
俞大老爷还未曾见过刚归家的女儿,顺着孔姨娘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个黑肥大子模样的人挺直身子跪在地上,低了头不说话,他本就和嫡女豪情寥寥,又见她女扮男装,怪模怪样,半点没有俞沁薇那样灵巧讨喜,也没有俞元薇的沉寂端庄,三个女儿一对比,高低立判,他便重生出些不喜,冷冷道:“祖父病重,你却赖在娘舅家迟迟不回,这般孝道出缺,回家来还敢在灵堂上闹,若惊了你祖父的神魂,便是揭了你的皮也不敷偿的!”
俞如薇还是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那脚去势又准又狠,若被踢中,定会受伤,闵氏神采煞白,一把扑了畴昔,抱住俞大老爷的腿哭道:“老爷,我这生只得这一点骨肉,你若要杀她,不如先杀了我。”
几人仓促而行,到得一处僻静地,俞宪薇方放开手,皱眉道:“五姐姐,你出去了一趟怎变得这般草率,冒冒然说那些话,你可知方才大伯父几乎就踢到你了。”
吕氏被他一凶,心头极其不满,兼之俞如薇相逼,她更觉委曲,不由得眼圈一红。孔姨娘拉着俞沁薇一道起家,插嘴道:“老爷,不怪如夫人,实则是五女人有些出言不逊了。老爷只细问一番便知。”说着,往地上努努嘴。
俞如薇神采一变,看向俞宪薇,讽刺道:“我竟没看出六mm是如许心肠暴虐的人,祖父过世,你不但没有一丝哀伤之意,另有默算计这些三年一年。”
孙子孙女远了一层,只需守一年齐衰便可。但此中长房长孙又与其他孙辈分歧,因身为承重之嗣孙,也是要随父辈一道服斩衰的。长房长孙的斩衰,不但是孝道,更是一种家业担当资格的意味。
俞宪薇眉头皱得更紧:“我们虽有打算,但现在还不是说开的时候,让别人看出你有谋取嫡位之心,只会打草惊蛇,让他们生出警戒,使得我们今后行事更艰巨。”